次日,天光初亮,蓝鸢便起身梳洗。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淡蓝色窄袖襦裙,青丝仅用一支素玉簪简单挽起,褪去了王妃的华贵,更添几分医者的清雅干练。带着红袖与添香,如约来到了王府侧门,阿颜早已恭敬等候在此。
一行人乘着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来到了位于南城的义诊堂。还未进门,便听得里面人声嘈杂,夹杂着阵阵咳嗽与呻吟。踏入堂内,只见等候看诊的病人排成了长队,男女老少皆有,个个面带愁容。几位坐堂郎中忙得脚不沾地,额上皆是汗珠。
见到蓝鸢进来,虽衣着朴素,但通身气度不凡,身后跟着的侍女也非寻常人家,几位郎中立刻认出身份,连忙上前欲行大礼:“拜见王妃娘娘!”
蓝鸢微微抬手,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各位先生不必多礼,病患为重,请继续看诊吧。”她目光扫过满堂病患,眼中流露出医者本能的关切,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一处空置的诊案后坐下,“红袖,添香,帮忙维持秩序,协助抓药。”
“是,公主。”两人应声而动。添香乃是武婢身手利落,立刻帮忙引导病人,搬运药材;红袖心思细腻,则负责记录药方,安抚焦躁的病患。
蓝鸢随即投入到紧张的诊治中。她凝神静气,望、闻、问、切,手法娴熟如行云流水。
望诊时,她目光如炬,不仅能从面色、舌苔判断寒热虚实,甚至能细微观察到病人指甲的色泽、眼白的浑浊度,以此辅助诊断。
闻诊时,她侧耳细听病人的咳嗽声、喘息音,分辨是风热犯肺的咳声重浊,还是痰湿内停的喉间辘辘。
问诊时,她语气温和,引导病人述说病情,从饮食起居到发病经过,巨细无遗,总能抓住关键。
切脉时,她三指精准搭于腕间,闭目凝神,仿佛能与病人体内的气血同频共振。时而如春雨润物,细细体察虚浮之象;时而如磐石稳立,感受沉实有力的脉动。疑难杂症,在她指下往往无所遁形。
遇到需要针灸的病人,她取穴精准,下针快稳,银针在她指尖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捻转提插间,病人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开方时,她笔走龙蛇,药名、剂量信手拈来,君臣佐使配伍精当。有时会根据病人贫富,开出价格迥异却疗效相近的方子,仁心仁术,令人感佩。
不知不觉,一个上午便在忙碌中过去。蓝鸢连口水都未曾好好喝上,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却浑然不觉,全心沉浸在救治病患之中。
红袖抽空给阿颜递上一碗水,看着自家王妃专注的身影,不无骄傲地低声对阿颜说道:“你呀,可是真会挑人!你可知你请来的,是我们南国公认的国医圣手,连我们王上都赞不绝口的!”
阿颜闻言,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向蓝鸢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崇敬:“什么?王妃……王妃娘娘竟然如此厉害?!”她原本只知南国医术高明,却不想王妃本人的医术竟已达到这般出神入化的境地。
到了下午,病人依旧络绎不绝。正如阿颜所言,其中不少病人的症状颇为怪异:持续发热、咳嗽剧烈却不像普通风寒,身上或多或少分布着红疹,严重者甚至已开始化脓溃烂。
蓝鸢仔细察看着这些病人的衣着,他们大多穿着粗布短打,衣物上沾染着难以洗净的灰黑色污渍,手掌粗糙布满老茧。她心中一动,温声询问一位咳得厉害的中年汉子:“这位大哥,您是做什么营生的?”
那汉子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回答:“回……回贵人话,小人是……是在西陵和大祈交界那片的矿上干活儿的。咳……最近不知怎么了,矿上好多人都得了这怪病,上吐下泻,发热起疹子,已经……已经没了好些人了……咳咳咳……”
西陵与大祈交界处的矿工?蓝鸢心中一凛。她再次为这位矿工仔细诊脉,这一次,她屏息凝神,将一丝极细微的灵力探入其经脉之中。脉象浮数中带着一股异常的沉涩与躁动,绝非寻常风寒湿邪所能解释。结合多人相似的病症、集中爆发的区域以及来势汹汹、已致人死亡的情况……
蓝鸢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这恐怕,不是简单的时疫,而是某种更为凶险、传播性极强的……瘟疫!
她抬起头,望向义诊堂外依旧不断涌来的、面带病容的人群,秀美的脸庞上笼罩了一层凝重阴影。事情,似乎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