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皇宫 · 太子东宫
夜色如水,洗去了白日的喧嚣与燥热。太子东宫深处,有一处不为人知的小庭院,与西陵整体的粗犷赤色风格迥异。这里巧妙地引了一脉温泉水,汇成一方小小池塘,池中种植着几株罕见的、能在微咸水中生长的“月光莲”,此刻正含着莹白的花苞,在月华下散发着柔和清辉。池边点缀着几丛来自南国的翠竹,夜风拂过,竹叶沙沙,带来一丝难得的清凉与静谧。石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茶点,一壶清茶氤氲着热气。
万俟澈与蓝灼对坐其间。连日的“形影不离”,加上蓝鸢给的灵药效力,万俟澈的伤势已然痊愈,气色也好了许多。他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褪去了太子的威仪,更显清俊。蓝灼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红衣,在皎洁的月光与莹白的莲花映衬下,如同暗夜中独自燃烧的火焰,明艳不可方物。
蓝灼拈起一块桂花糕,却没什么胃口放下,眉头微蹙:“上官宁那边暂时没了动静,但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在明,她在暗,终究被动。”
万俟澈为她斟上一杯热茶,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试探着问道:“灼儿,若……本宫是说若,父王他真的……同意了联姻,你我……该怎么办?”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
蓝灼闻言,似乎已经默认他唤她灼儿,歪过头,一双明眸在月光下亮晶晶地看向他,见他耳根似乎有些泛红,不由起了调侃之心,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若真的同意?那便成婚啊!”她故意顿了顿,看着万俟澈瞬间亮起来的眼眸,才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别忘了,可是我向你提的亲。真到了那一步,也该是你嫁于我南国才对。”
“成……成婚?你说真的?”万俟澈的心因她前半句话而狂跳,又被后半句弄得有些无措,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他担忧地看着她,“可……这终究关乎你的清誉……若日后,你他日遇上了真正心仪的男子,又该如何是好?”他宁愿自己承受一切,也不愿她因一时义气而将来后悔。
蓝灼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向他,反问道:“那……你愿意吗?愿意……成婚吗?”
万俟澈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愿意。”他的目光灼灼,仿佛凝聚了所有的星光。
蓝灼心尖微颤,追问道:“哪怕是……‘嫁’于我?”
万俟澈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那双异色的瞳仁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迷人,左眼金色如骄阳,右眼琥珀似蜜糖,其中翻涌的情感真挚而滚烫。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刻入这静谧的夜色中:
“无论以何种形式,蓝灼,我万俟澈都愿意与你成婚。”
这不再仅仅是配合演戏的权宜之计,更像是一句郑重的誓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这句誓言,如同一块巨石投入蓝灼的心湖,激起千层浪。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呆呆地望着他。看着他异色的眸子里那份不容错辨的认真与深情,看着他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线,还有那张在月光下越发显得清俊出尘的脸庞……
她本不该对他动情的。最初来到西陵,不过是为了稳固火凤之力寻找一丝希望,为了南国与西陵可能存在的关联,或许……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对这个身处逆境太子的些许怜悯与好奇。
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越来越关注他。关注他强撑伤势时的倔强,关注他谈及妹妹时的温柔与愧疚,关注他面对上官宁压迫时眼底深藏的不屈,甚至是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太子身份不符的脆弱……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不知何时已悄然印刻在心间。
如今,缘分和命运竟像玩笑一般,将两人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若非借着“联姻”这层关系,她该如何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护他周全,助他破局?可冷静下来细想,她为什么要如此不遗余力地救他?护他?
或许,连她自己都已无法清晰地分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份最初微小的关切,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长成了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模样。
南和灵国 · 圣池
同一片月色下,南国圣池畔却是另一番景象。
青木长老与玄清子安顿好已然觉醒祭祀血脉的万俟婉婉后,并未离去。两人站在池边,望着水中摇曳的月影,神色间带着一丝远方的牵挂。
青木长老捋着长须,眉宇间隐有忧色:“南宁殿下已从大祈孤身深入西陵,多日。那西陵皇宫龙潭虎穴,上官宁更是心思歹毒,不知殿下她……能否应付得来?”
玄清子闻言,抬头望向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西陵那片赤色土地上的命定纠葛。他幽幽一叹,声音空灵而缥缈:“不必过于忧心。南宁殿下此行,看似偶然,实乃命定。她注定要与那西边之地,有一段深刻的缘分。呵……她们姐妹二人,看来都躲不过这缘分的牵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淡然:“至于安危……那玄鸟王朝,纵有千年积淀,其力量本源,说到底,本应是火凤之主的治下之臣。只要她力量不失,心志不移,西陵的那些魑魅魍魉,终究奈何她不得。”
青木长老闻言,沉吟片刻,终是释然一笑,点了点头:“也罢。天命如此,强求不得,亦阻拦不得。便顺应天意,放手让这些年轻人,去闯出他们自己的天地,书写属于他们的命途吧……”
夜风拂过圣池,带起圈圈涟漪,也带走了长老们轻声的叹息,唯有明月高悬,静静照耀着两地相思与悄然滋长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