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难所的石室内,时间仿佛凝固,唯有火塘中跳动的火焰和偶尔柴薪爆裂的噼啪声,证明着外界风雪的喧嚣与这里的短暂安宁。
扎西是个沉默的行动派。在确认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他便开始系统地处理我的伤势。他用雪水清洗我右臂上那片狰狞的、布满蛛网般黑色纹路的烙印区域,动作熟练而稳定。不同于普通伤口的处理,他没有使用刺激性的药草,而是用一种散发着松针和矿物混合气味的黑色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烙印及其周围。
药膏触体冰凉,竟奇异地缓解了烙印深处那种持续的、阴魂不散的寒意,带来一丝舒缓的麻痹感。
“祖传的法子,对付‘不干净’的东西有点用。”扎西用生硬的汉语解释,眼神锐利地观察着烙印的反应,“你这只手,寒气入了骨,筋脉也堵死了。想恢复如初是不可能了,但或许……能让它变成别的样子。”
变成别的样子?我心中一动。
接着,他不顾我的虚弱,开始强制我进行恢复性训练。不仅仅是活动左臂和双腿,他甚至开始教我一些极其简洁、却招招致命的近身格斗技巧——如何利用手肘、膝盖、甚至是头槌在最短时间内瓦解对手的战斗力。
“力气你比不上别人,速度现在也不行。但要活命,就得比狼更狠,比狐狸更刁。”扎西的话糙理不糙。他的招式没有任何花哨,完全源于荒野生存的本能,强调一击制敌或创造逃脱机会。我学得很吃力,身体疼痛虚弱,但每一次成功的格挡或模拟攻击,都让我麻木的神经恢复一丝活力,求生的意志也愈发坚定。
老三也在一旁帮忙,将他之前与基金会守卫周旋时摸索出的经验分享给我。如何利用环境,如何判断敌人意图,如何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保持体温和体力。
日子就在这种痛苦的恢复和训练中一天天过去。外面的风雪似乎永无止境,但我们所在的这个古老避难所,那些简单的日月星辰壁画和祈祷文,仿佛真的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屏障。我右手的烙印异常安静,没有再引来任何不速之客。
然而,我体内的变化并未停止。
那天深夜,我靠坐在石壁边,看着火塘发呆。右臂的烙印处,那细微的、瓷器开片般的裂纹下,传来一阵奇异的 悸动 。不再是冰冷的刺痛,而是一种…… 渴求 ?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将掌心(避开直接的烙印中心)靠近火塘跳动的火焰。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火焰的光芒仿佛被我的手掌吸引,微微向我偏移。更确切地说,是火焰散发出的 热量 ,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流入我的掌心!一股微弱的暖意顺着手臂经脉向上蔓延,驱散了一丝深入骨髓的寒冷,让疲惫的身体感到一丝难得的舒适!
我惊呆了,猛地缩回手。
热量吸收停止了。
这不是幻觉!
我再次尝试,这次更加专注。我将意识集中到掌心,不是烙印本身,而是那片被烙印力量侵蚀、改造过的区域。
果然!当我有意识地去“引导”时,吸收热量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火塘的火焰甚至因此摇曳了一下!
但这种吸收有其极限。仅仅几秒钟,我就感到掌心传来一种饱胀感,无法再吸收更多热量。而吸收的热量,似乎大部分都用于抵消体内那股永恒的寒意,只有极少部分融入了我的身体,带来微弱的力量恢复。
我尝试将这股吸收来的、暂时储存在手臂中的热量,引导向指尖。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我的指尖竟然冒起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热气!触碰旁边的石壁,留下一个淡淡的、迅速消失的湿痕。
这……这是?
我心跳加速。这烙印,这残留在体内的维度规则碎片,竟然让我拥有了 吸收并有限度操控热能的能力?
是因为那个维度极致寒冷,所以对“热”有着某种本能的“掠夺”特性,并随着规则碎片残留在了我身上?
这能力目前极其微弱,或许只能算是一个“保温”和“快速烘干”的伎俩,在战斗中几乎毫无用处。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一个证明我并非完全被动、我开始 适应 并 利用 这种诅咒的信号!
接下来的几天,我偷偷地练习这种能力。我发现,不仅仅是火焰,任何热源——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的微弱光线)、体温、甚至摩擦产生的热量——我都能微弱地吸收。而释放热量则困难得多,消耗巨大,且效果微弱。
但这是一个开始。
一天,扎西在教导我如何利用地形进行伏击时,模拟从背后锁喉。我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将刚刚从火塘边吸收来、还残存于手臂的一丝热量,猛地集中到被勒住的脖颈部位!
“唔!”扎西闷哼一声,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惊讶地看着我。
虽然那热度远不足以造成伤害,但那种突如其来的、与冰冷环境截然不同的灼热感,足以在瞬间打破对手的节奏和心理预期!
“……你?”扎西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知道瞒不住了,便简单解释了我发现的能力。
扎西沉默了片刻,缓缓道:“看来,‘它’给你的,不全是坏处。但记住,借用魔鬼的力量,小心把自己也烧成灰。”
他的话如同警钟。我明白,这种能力与那烙印同源,使用它,很可能就是在加深我与那个维度的联系,甚至可能加速体内那“规则碎片”的苏醒或异变。
但在这绝境中,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我看向角落里那面依旧黯淡的铜镜。守门人说,它是“拒绝”的意志。而我这烙印带来的,是“掠夺”和“适应”的本能。
或许……当“拒绝”与“掠夺”结合,当我能真正掌控而非被这股力量掌控时,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我抚摸着右臂的烙印,那细微的裂纹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冰冷的深处,悄然生长。
风雪仍在呼啸,但避难所内,一颗不甘被命运摆布的种子,已经开始在绝望的冻土下,萌发出危险而倔强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