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迷雾岭的瞬间,仿佛跨过了某种无形的界限。浓稠得化不开的乳白色雾气立刻吞噬了所有人的身影,能见度骤降至不足五米。外界的声音被隔绝,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脚下踩着腐烂枝叶的细微响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和一种奇异的、略带甜腻的植物香气,让人头脑微微发晕。
“这雾不对劲,可能有微弱的致幻效果。”
林晓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清醒,手中的铜镜散发出柔和的清辉,勉强驱散着周围一小片区域的雾气,但也仅此而已。
“我的感知被严重干扰了,只能模糊感应到很近的能量源。”
老三眉心的光点稳定地亮着,像雾海中的孤灯。“星锚的连接也受到了压制,‘噪音’变得模糊,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更清晰了。不止一方。”
他的声音在浓雾中显得有些缥缈。
阿海和阿水凭借着渊民对自然环境的天赋,在前方小心翼翼地引路,他们通过触摸苔藓的生长方向、感知地面水汽的流动来判断大致方位。扎西紧随其后,猎刀始终出鞘,警惕着任何可能从雾中扑出的危险。
阿哲走在队伍中段,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专注。他不再仅仅感应体内的信号器,而是将“灭”之血脉的感知力扩展到极致,捕捉着雾气中任何不寻常的金属反应或能量波动。
“左前方十五米,有废弃的铁器残留,年代很久远了。”
他低声预警,避免了队伍可能被绊倒或触发古老陷阱的风险。他的能力在这种环境下,成了不可或缺的探针。
小瑶紧紧跟在他身边,不时担忧地看着他。
尘影则护着状态依旧不稳定的阿措走在最后,阿措口中依然偶尔会蹦出零碎的词语:
“……齿轮……生锈了……还在转……”、“……雾里有眼睛……很多眼睛……”
队伍在能见度极低的迷雾中艰难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除了环境带来的压抑和几次虚惊一场的警报外,并未遭遇实质性的攻击。
然而,这种死寂般的平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突然,阿哲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警戒。
“前面……有很强的能量屏障!不是基金会的风格,也应该不像是守钥人的……更古老,更……诡异。”
他指向浓雾深处,“感觉像是一堵无形的墙,但又在不断变化。”
几乎同时,林晓手中的铜镜剧烈震颤起来,镜面光华乱闪,映照出的前方景象支离破碎,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齿轮虚影在雾气中旋转、组合又消散。
“无法解析!那里的规则……是混乱的,但又按照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运行!”
老三感受着星锚传来的信息碎片,脸色凝重:“星锚说……那是‘领域’的碎片……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力量残余……小心,里面有‘活’的东西。”
就在众人犹豫是否要绕开这片诡异区域时,身后的迷雾中,骤然传来了清晰的、节奏整齐的脚步声!以及能量武器解除保险时特有的“滋滋”声!
“是守钥人!他们追上来了!”阿水伏低身体,声音带着紧迫。
前有未知诡异的屏障,后有守钥人的精密追兵,队伍陷入了两难境地。
“不能硬闯屏障,也不能回头。”扎西迅速判断,“大家发挥各自的长处沿着屏障边缘移动,寻找缺口或者薄弱点!”
众人立刻贴着那无形屏障的边缘快速移动。那屏障带给人的感觉非常奇特,仿佛靠近时,皮肤的汗毛都会不由自主地竖起,耳边似乎能听到极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齿轮啮合与钟表滴答的混合声。
守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已经发现了队伍留下的痕迹,追踪而来。
“来不及了!他们速度很快!”尘影回头望去,已经能透过浓雾看到几个模糊的银灰色身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哲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猛地将双手按在那无形的屏障上,手腕处的疤痕再次变得灼热通红!“我试试……干扰它!或者……和它‘沟通’!”
他全力催动“灭”之血脉,这一次,目标不再是金属,而是眼前这片混乱而有序的能量场!他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理解、去影响这片领域的规则!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狂暴而陌生的能量反馈瞬间冲击着阿哲的感官,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阿哲!”小瑶惊呼。
但奇迹发生了!那原本浑然一体的无形屏障,在阿哲拼尽全力的干扰下,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在他们面前的位置,短暂地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而不稳定的缺口!
“快进去!”阿哲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显然维持这个通道对他负担极大。
没有时间犹豫!扎西率先冲了进去,老三紧随其后,林晓、小瑶、尘影和阿措也鱼贯而入。阿海和阿水在进入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正在努力维持通道的阿哲。
就在最后方的阿水也踏入通道的瞬间,守钥人的先头部队已经赶到,能量光束射向落在最后的阿哲!
通道开始剧烈波动,眼看就要崩溃!
千钧一发之际,扎西强有力的手臂猛地从通道内伸出,一把抓住阿哲的肩膀,将他狠狠地拽了进来!
“噗——”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膜,众人跌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而他们身后的通道入口,在守钥人惊愕的目光中,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瞬间弥合,将那片迷雾和守钥人彻底隔绝在外。
劫后余生的众人瘫坐在地,大口喘息。阿哲更是直接虚脱,瘫倒在小瑶怀里,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直到这时,他们才有暇打量这个新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石厅,但石厅的穹顶和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大小不一、缓缓自行转动的青铜齿轮!这些齿轮看似古老,却纤尘不染,它们无声地啮合、转动,带动着一些不明用途的水晶导管和刻满未知符文的金属板发出微弱的流光。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冰冷、精密、却又带着诡异生命力的氛围。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雾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机油和臭氧混合的奇特气味。
“这里……就是屏障内部?”林晓震惊地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景象,铜镜在她手中安静下来,仿佛这里的规则连它也无法轻易映照。
“齿轮……好多齿轮……”阿措痴痴地看着穹顶,不再恐惧,反而露出一种近乎迷醉的表情,“它们在唱歌……我听到了……”
老三眉心的光点微微闪烁,他感受着星锚传来的信息,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星锚说……这里是‘齿轮之影’的一个……前哨节点。我们闯进了他们的地盘。”
齿轮之影!那个阿措呓语中提及,刚刚疑似“抹除”了基金会信号的神秘组织!
就在这时,石厅中央,最大的一个齿轮组下方,空间一阵扭曲,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那并非实体,而是一个由无数细小的光点和数据流构成的、模糊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没有性别特征,只有一种纯粹的、非人的冷静。一个合成的、毫无波澜的声音在石厅中回荡,直接传入每个人的脑海:
“观测到外部干预进入节点‘雾隐-柒’。”
“识别:非授权访问者,携带多重高优先级‘标记’(基金会、守钥人、星锚、镜瞳、灭、渊民……)”
“根据《灰域公约》第III条第7款,临时庇护已启动,驱逐外部追踪单位。”
“访问者们,你们触发了‘交易’协议。”
光点构成的人形轮廓“看向”瘫软的阿哲,声音依旧平稳:
“个体‘阿哲-灭’,你的强行介入行为,已构成‘代价’。”
“个体‘星锚-囚徒’,你的存在本身,即是‘筹码’。”
“个体‘林晓-镜瞳’,你的潜能,值得‘投资’。”
“那么,访问者们……”
“……你们,想从‘齿轮之影’这里,得到什么?”
冰冷的合成音在布满齿轮的石厅中回响,抛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这个神秘的组织,终于向他们展露了冰山一角,而它所谓的“交易”,显然绝非寻常。
团队刚刚摆脱守钥人的追击,却似乎落入了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棋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