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于那对身陷权谋漩涡却情根深种的年轻人,描绘他们分隔两地的刻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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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伐凯旋的喧嚣渐渐沉淀,汴梁的夜恢复了表面的宁静。晋王行辕深处,李存勖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书案前。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连日的庆功宴饮、军政琐务,以及那深藏于赫赫战功之下、无人可诉的孤寂,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案头堆积着来自各方的贺表与军报,他却罕见地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早已干涸的狼毫笔,目光落在跳动的烛芯上,渐渐失焦。
父亲李克用伟岸而严厉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母亲的温言软语却已遥远得如同前世的梦。如今,他站在这权力的顶峰,环顾四周,尽是臣服与敬畏,却难寻一个可以真正卸下心防、倾诉疲惫的港湾。
“殿下,请用茶。”一个轻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名侍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走近。
李存勖恍忽间抬起头,烛光朦胧,那侍女低眉顺眼的轮廓,那捧着茶盏的纤细手指……刹那间,竟与他脑海中日夜萦绕的身影重合起来。
“慕……”他几乎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
侍女闻声,吓得手一抖,茶盏险些脱手,慌忙跪倒在地:“殿下恕罪!奴婢……奴婢是春兰……”
李存勖勐然回神,眼中的迷离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打扰的愠怒和更深沉的落寞。他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峻:“无事,退下吧。”
侍女如蒙大赦,连忙磕头,匆匆退了出去,留下满室寂静。
李存勖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那一瞬间的错觉,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慕容芷的身影清晰地浮现出来——不是在晋阳市集上那个惊慌却强自镇定的她,不是在联军阵前那个沉静睿智的她,而是在想象中,带着温柔笑意,为他捧来清茶,驱散疲惫的她。
“慕容芷……”他在心底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他想告诉她北伐的艰辛与胜利的畅快,想倾诉身居高位的孤独与压力,想问她是否安好,是否……也曾想起过他。可他是晋王,是即将君临天下的霸主,这些儿女情长的话语,又如何能宣之于口?只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融于这清冷的夜色中。他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是地理的距离,更是各自的身份、立场与那份沉重如山的家国责任。
二、 南国心绪,神思不属
与此同时,远在南方的襄阳,月色同样皎洁。
慕容芷独立于节帅府后园的望月亭中,夜风拂动她的衣袂,带来些许凉意。她手中虽拿着一卷书册,目光却久久未能落在字句之上。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
她听闻了他北伐大胜的消息,想象着他凯旋入城时,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英姿勃发。她理应为他感到高兴,事实上,最初的那一刻,喜悦确实充盈过她的心间。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忧虑与……思念。
她想起他在汴梁街头维护自己时的果决,想起他在宫墙之上与自己对视时的灼热目光,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和地位不符的疲惫。如今他声望极盛,如日中天,可高处不胜寒,他身边,可有一个能真心体谅他、抚慰他疲惫的人?
“他……会不会又熬夜处理政务了?”
“北地风沙大,他旧伤可曾复发?”
“那些颂扬声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算计?他可能分辨?”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让她心绪不宁,连手中的书卷何时滑落都未曾察觉。直到侍女前来添衣,轻声提醒:“姑娘,夜深了,露水重,当心着凉。”
慕容芷这才恍然回神,拾起书卷,掩饰性地拢了拢衣襟。“知道了。”她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怅惘。
她与李存勖,如同夜空中遥遥相望的两颗星辰,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光芒,却隔着无法逾越的星河。她有她的责任,要辅佐姐夫,稳固基业;他有他的霸业,要扫平群雄,登临绝顶。这份情愫,在乱世洪流与家国大义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又如此沉重。她只能将这份日益滋长的牵挂与担忧,深深地埋在心底,如同守护一个秘密,在每一个相似的月夜里,独自品味那份甜蜜与酸楚。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北方的宫阙与南方的亭台,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这份跨越山水的相思。一个在权力的顶峰感怀孤寂,一个在责任的藩篱内暗系心肠,两个本该恣意飞扬的年轻生命,却因这纷乱的时局与沉重的使命,将最炽热的情感,压抑成了心底最深的秘密。
(本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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