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长老咕哝了一声:“难道不是你们的人?”
有人骂道:“还真有人在背地里动手脚!”
这二十几名修士斗了大半夜,损耗灵力颇多,本就神疲力乏。
这月阴黍粉无色无味,混入他们的鼻息中,几个呼吸之间,这些修士便通通栽倒在地。
余二娘等了一阵,等到确认四下无人醒来,撕下一截衣料,蒙在了脸上,悄无声息地凑到聪不明身边,给他喂了一颗龙杖丹。
龙杖丹能解百毒,那聪不明服下后,不过片刻就清醒了过来。
醒来的他一阵茫然四顾。
方才正邪两方阵营的人几乎同时昏倒,也就相当于是同时收手。
所以,正邪双方都没有修士受伤。
他一时疑惑,弄不明白为何只有自己先行醒来,又过了片刻,等他更加清醒一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里正握着一个药瓶。
打开药瓶,一闻,竟是龙杖丹。
这可把他吓了一跳。
这东西堪称难得之货,就算是邺城的达官贵族也未必能轻易购得一颗。
而这药瓶里头少说有二十几颗。
他朝四周望了望,不见其他修士的身影,心中不禁暗想:“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龙杖丹的,必定是位大能,可惜此人来去无影,不愿透露踪迹,若是能将他拉入同盟,一定会成为正道的一大助力。”
他站起身,从腰间解下乾坤袋,打开后在里面掏了好一阵,总算掏出装着“软骨丹”的小药瓶。
他先将软骨丹给躺在地上的那十五名邪修服下,然后才找出普通的解毒丹,喂几位师弟服下。
他手里握着龙杖丹,明明可以分给同门,但他觉得这东西实在难得,没必要浪费在这种地方。
过了一阵,师弟们纷纷醒来,大家一起唤醒了巡防营的砦兵。
众人都很惊奇,想不明白为何会忽然晕倒。但总算此战无人伤亡,还擒获了十五名对手。对于正道而言,可谓是一场大胜。
月亮高悬,聪不明一行人押着邪修返回巡防营。
余二娘则顺着旧路,折回山道,守财还在孤零零地等着她。
哪知这山刚爬到一半,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过头,却没瞧见任何身影。
她凝神戒备,目光扫视,再定睛一看,原来在一棵大松树后边,藏着一团黑色的雾气,她眉头一蹙,将身往边上一侧,直接入了福地。
其实以她如今的修为,除非跟踪她的人修为已经达到了真人境,否则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只不过她这人谨慎惯了,比起硬碰硬的相杀,更喜欢“敌在明我在暗”的感觉。
等了一会儿,她听到一个脚步声从她面前经过,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怪哉,方才明明还在这儿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这声音听着和小四差不多大。
余二娘的眉角一跳,等到脚步声渐远,才从福地里出来,膝头一弯,直接蹿到高处,仔细一看,见那少年不光声音,就连身形都与小四十分相似,又高又瘦,脸上戴着一个骇人的骷髅面具,身着云纹黑袍,正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搜寻着她的身影。
“……他是不吊宫的弟子?倒是挺能隐忍,比我还会藏。”余二娘看他年纪尚小,一时心软,便就饶过了他。
只是她心里觉得奇怪。不吊宫远在施行城,离这儿少说也有十万八千里,两城素无恩怨,为何不吊宫的弟子会频繁出现在善见城内?
她对不吊宫的感情并不深,当年也是受好友临终所托才接手成为宫主的。
彼时不吊宫正值风雨飘摇之际,门内弟子被正道修士到处追杀,宫殿也被围得水泄不通,她临危受命,成了不吊宫的宫主,以一己之力,连战正道数十位高手,这才扭转了不吊宫的必亡之局。
那些正道修士之所以要对不吊宫的人赶尽杀绝,也怪那些年不吊宫的弟子们确实犯了不少伤天害理的恶事,是以,自她接任宫主后,便下令麾下弟子不得滥杀无辜,不得强取豪夺。
那时她已八百多岁,在这八百多年里,陆续送走多位邪修好友,那些人中,有一大半都是遭到了天道反噬而亡。
邪修以掠夺为速成之基,终究不是正途。她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将不吊宫慢慢治理成了邪修中的异类,将它拉出了正邪两道夹击的深渊。
如此,好不容易过了四百年太平日子,结果,一道天雷劈下……
余二娘揉了揉眉心。
在她成为余二娘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就已经把自己和从前的事切割得干干净净。
当初接管不吊宫,不过是受朋友所托,是为了完成一份承诺。
如今,重担已然卸下,再没有回归老路的道理。
再说了,借尸还魂之事,就算她跟以前的旧部说了,人家也未必相信。
就算有人信她又能如何?
她现在连真人境都未达到,不吊宫里高手如云,他们又岂会服她?
只能说,个人有个人的因果,她作为花夜时的因果已经了断,现在她是偏安一隅的余二娘。
半晌后,她回到系驴的地方,才发现守财居然不见了。
也是,她这一去就是大半夜,如今都快天亮了,驴车肯定是被某个赶夜路的黑心人给昧下了吧?
没了驴车,回去的路便只能靠着双脚奔行。
还好她如今已是炼气八重,虽然还做不到御风而行、缩地成寸,但日行千里却毫无困难。
往常驴车要行三个时辰的路程,她不到一个时辰便回到了家。
到家时,天刚蒙蒙亮。
推开院门,却看到正堂中灯火通明,一大片白色雾气凝聚其中。
看来孩子们为了等她回来,全都守在一起。
听到推开院门的动静,小五第一个钻了出来,满脸惊喜地喊道:“阿娘,你终于回来了!”
余二娘心下一暖,笑了一下。有人盼着回家的感觉可真好。
“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趁我去茅房,把守财给牵走了。这一路走得我够呛。”
她边说边往正堂走,里头暖烘烘的。
环视一周,几个孩子的眼底都有淤青,显然都一夜未睡。
余二娘有些心疼地说了句:“下回我若再晚归,都不必等我了。我如今有修为在身,没人伤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