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二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半晌后幽幽说道:“其实不光是阿慈和小五,三妹和春儿以后出去也最好结伴,万不可落单。”
小十说道:“不怕的,以后谁要是单独出去,把盐巴叫上就是了,盐巴可凶了。”
余二娘一笑,从桌上拿起一大块猪骨,伸手递给了盐巴,又摸了摸它的头,赞道:“好狗儿,今日多亏了你!”
盐巴没有尾巴,就用力地摆了摆臀,似乎也很得意。
吃完饭后,余二娘在厨屋洗碗,小六站在边上帮忙。
余二娘忽然想起,翻过年来三妹都十七了,春儿还比她大些,可两个闺女的婚事至今还没个着落。
她叹了口气,默默想道:“看三妹的模样,似乎是对王慈有情,可王慈身体不好,虽然现下大有好转,却不知将来如何……实在算不得良配……”
小六轻声唤了句:“阿娘,你这个碗拿在手里好久了,你在想什么?”
余二娘回过神来,冲女儿微微一笑,说道:“没想什么。”说完把碗递给小六,心里一个转念,业已想通:“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是夜,大约子时,正在福地里修炼的余二娘听到了后院传来两声盐巴的低吼,一下惊醒过来。
她出了福地,穿好外衣,走出房间一看,院子里金光熠熠,看身形,是聪不明背着某个修士来了。
“……这莽夫,怎么又来了?”余二娘眉间微蹙,走上前去。
这熟悉的光景,让她想起了那一夜聪不明背着林木来见她时的情形。
可当她凝神一看,竟然发现他背上的是悬壶真人,不由大惊失色。
“真人这是怎么了?”余二娘忙问。
“女修,是……是我师叔……让我来找你的!”聪不明的声音已经哽咽。
借着头顶月光,她才发现,聪不明已是满脸泪花,身子还在不停地抽搐。
再一探,悬壶真人的额间正笼着一片黑色死气,心中惊惧更甚。
“是谁干的?”余二娘忙又问道。
聪不明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找到师叔的时候,他就已经……已经快、快不行了!”
余二娘心头一痛,立马将手搭在悬壶真人的手腕上,一阵号脉,这才发现真人的内丹已经被人震碎了。
若是外伤或是中毒,她都好救,可若是内伤……
“唉!”她沉沉地叹了口气:“对不住,我这……”
聪不明边哭边说:“我知道,师叔的内丹被人震碎了,是救不回来了。”
余二娘揪心地点了点头。
若是中毒,她还有龙杖丹。
若是外伤,她还有血葵草和灵泉。
可是修士的内丹被人震碎,就如同大树的根被人拔起并砍断,想要续命绝非易事。
她一想到这位毕竟是救了她三个儿子的大恩人,原本还答应了要收小六为徒,没想到不过几天不见,竟然就要丧命了,心中不免叹惜,看来是小六的仙缘不够深厚啊。
彼此静了一会儿,聪不明忽然抽泣着说道:“师叔他老、老人家说,有东西要给小师妹……”
余二娘看着他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在生死面前竟也脆弱至此,也跟着他一道心酸起来。
此时,他背后的悬壶真人听到动静,悠悠醒转过来。
他已气若游丝,茫然地看了一眼余二娘后,缓缓开口道:“我囊中有毕生所学,交与、交与那小娃娃……”声音沙哑无比,一口气续不上来,头又垂了下去。
“师叔,师叔!”聪不明很紧张地唤了两句。
余二娘安慰他道:“放心,他只是晕过去了,还没死。”
聪不明这才松了口气,又难过的叹息道:“可怜我师叔一生救人无数,没想到临终竟落个如此下场!”
余二娘望着聪不明的脸庞,追问道:“凶手是谁?”
聪不明一阵摇头,“我问过他了,他却怎么也不肯说……可恶啊!我连仇都报不了!”
余二娘眉头一皱,她本以为悬壶真人陡然出事,必定是邪修所为,可如今听聪不明这语气倒更像是自己人动的手,或许是阵营之争,否则的话,悬壶真人万万没有包庇凶手的必要。
可是,谁又能轻易击碎一个真人境修士的丹海呢?
不知为何,余二娘忽然想起了那位雷系异根士的师父,心中念叨:“看来聪不明说的没错,白云宫内的水也深得很。”
聪不明此时又说道:“女修,你把我师叔腰间的皮囊解下吧,东西应该都在里头。我还要带着他……我……”
余二娘看着他这副样子,实在不忍心,说道:“你若信得过我,就把真人交给我吧。”
聪不明一瞪眼:“你有法子救我师叔?”
余二娘面色一沉,“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是我儿子的恩人,我总要尽力一试。”
聪不明又想了一会儿,又问:“你打算用什么法子救他?”
余二娘道:“这一点恕我不能相告。”
聪不明陷入犹豫,暗中思道:“师叔这光景,分明就只有死路一条,我就算现在带着他去求医,又有谁的医术能高明过师叔自己呢?……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既然她说有法子,总该试试才好!”随即点了点头。
余二娘伸手挽住悬壶真人的一条胳膊,将它绕过自己的脖颈,把人抱了起来。
聪不明双膝一折,重重地跪在地上,朝余二娘磕了三个头。
余二娘急道:“不必如此,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不成……”
“那也感谢女修愿意出手相助!”
余二娘道:“你先走吧,无论能不能救活,一个时辰后,我们再在这里相会,我会给你答复。”
聪不明心里闪过一阵狐疑,急问:“我不能留在师叔身边吗?”
余二娘很干脆地拒绝道:“不能!”
聪不明心头一紧,但转念一想,人家好心好意要帮忙,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从前他跟在悬壶真人身边,见识过他的那些臭毛病,知道学医的人多半自负,这种节骨眼上,还是不要惹怒她为妙。
他又深深望了一眼自己的师叔,然后默默地点了两下头,身形一转,瞬间奔入夜色,离开了这片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