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至中夜,舱内只剩油灯昏黄的光。寒冰靠在舱壁上,双目轻阖,呼吸匀净如潮。
他屏除杂念沉入心境,耳边系统提示音仍在断续响起,像细沙落进玉盘:
「精神力上限增加1%」的提示叠了五十次,原本紧绷的眉心渐渐舒展,周身萦绕的灵力也愈发沉静。
进入心境的刹那,眼前景象已不同往日。
空岛之下,那片曾漆黑如墨的深渊里,竟浮起一片璀璨星海——
亿万光点循着某种轨迹缓缓流转,时而聚成漩涡,时而散作光带,赫然是一片缩小了无数倍的“银河”。
“这便是灵海么?”寒冰在心中低语,目光掠过那些闪烁的星子,只觉精神力与这片星海隐隐相牵,每一次呼吸都能引动星潮微漾。
「灵海是修真者内景的具象化,」系统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平稳,
「其形态越规整璀璨,说明修士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越精纯,距离境界突破也越近。」
寒冰凝视着那片银河,星河流淌间,中央有一处暗沉的区域,像被墨汁晕染的痕迹,正是系统所说的“黑洞”——对应着他的丹田。
“那我这灵海,如今是什么光景?”
「处于可突破但不建议突破的临界状态,」系统标注出丹田位置,
「需待灵海中央的黑洞凝聚出贯通上下的光柱,方可稳固进阶。在此之前,宿主可持续修炼,多余灵力系统将为您暂存。」
“难怪你总劝我别急。”寒冰恍然,指尖在心境中虚划,引动一缕精神力探向灵海。
星子被惊动,泛起细碎的光纹,却始终稳稳地绕着黑洞流转,不见紊乱。
「修行如行船,稳中求进方得长远,」系统的提示音里似乎多了丝不易察的郑重,
「宿主此刻根基未稳,贸然突破反倒易留隐患。」
寒冰点头应下,收回探入灵海的精神力。
寒冰攥着指尖的藤蔓戒指,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语气里带着点没好气:
“烟雨寒阳那家伙,也不说出来给个解释?平白让我替他还这千年情债,回头定要找他讨个说法。”
话音刚落,系统的提示音便响了起来:
「检测到烟雨寒阳的灵魂力量因苏寒月所赠戒指产生波动,正吸收戒指内封存的灵力,进行更彻底的修复。」
“恢复?”寒冰眉峰一挑,忽然想起那些话本里的离奇桥段,眼睛猛地睁大,声音都带了点发紧,
“他恢复灵魂要做什么?我靠!不会是想等恢复了,上演大能夺舍后辈的戏码吧?”
「宿主无需担忧。」系统的声音依旧平稳,
「您是烟雨寒阳的转世,二者灵魂本为同源。他的灵魂力量越强,所能反哺给您的传承之力便越深厚,绝非夺舍。打个比方,这更像陈年佳酿在地底发酵,越是醇厚,开封时便越能滋养酒体本身。」
寒冰这才松了口气,指尖摩挲着戒指上的藤蔓纹路,忽然觉得那冰凉的金属里,似乎真有股微弱的暖流在缓缓涌动。
“这么说,他恢复得越好,我反倒越划算?”
「正是。」系统顿了顿,补充道,
「苏寒月的戒指里不仅有她千年的灵力沉淀,更有对烟雨寒阳的执念所化的精神力,这些都将成为灵魂修复的养料,最终转化为您可调用的力量。」
“那倒还行。”寒冰撇撇嘴,心里的那点怨气消了大半,
“回头真见着了,顶多罚他……嗯,罚他给我讲讲当年的故事,总不能让我一直稀里糊涂的。”
舱外的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落在戒指上,藤蔓的阴影在他手背上轻轻晃动,像极了某种无声的应答。
寒冰望着熟睡的离晓燕,又低头看了看掌心的戒指,忽然觉得这趟旅程,藏着的秘密比想象中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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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把港口晒得暖融融的,船队终于抵近鸿元城外的码头。
虽距城区还有二十公里,这里却早已是人声鼎沸——
挑着担子的商贩沿街叫卖,扛着行囊的旅人匆匆赶路,码头上的船工号子与岸边的吆喝声搅在一处,热闹得像把整座城的烟火气都挪了过来。
皇家禁卫军的士兵们早已提前登岸,铁甲在日头下泛着冷光,有条不紊地疏导着人群,在码头中央清出一条通路。
待船队稳稳靠岸,跳板刚搭好,离晓燕便从船舱里探出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头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呜啊——可算到了!”她揉着眼睛往岸上看,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神情,
“坐船坐得我骨头都快散了,除了睡觉就是看水,无聊死啦!”
寒冰跟在她身后下船,脚刚踩上码头的青石板,就被迎面扑来的喧嚣裹住。
空气中混着鱼腥味、粮食的麦香和远处酒肆飘来的醇气,踏实得让人心安。
他转头看离晓燕,见她正踮脚往城的方向望,马尾辫随着动作一甩一甩,眼里的鲜活劲儿又回来了,比在船上蔫蔫的样子亮眼了不知多少。
离景行下船时,衣摆还沾着些船舷的水汽,他抬手拍了拍离晓燕的肩,语气沉稳:“别急着往家跑,先随我去见陛下。”
离晓燕吐了吐舌头,反手拽住寒冰的袖子,蹦跳着跟上禁卫军的队伍,往鸿元城的方向去。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碎金。
“离叔叔,”寒冰快走几步跟上离景行,眉峰微蹙,“我也要一同去吗?我与陛下素无交集,去了怕是……”
离景行转过头,嘴角噙着抹意味深长的笑,目光在他脸上停顿片刻:“你可是今儿最不能缺席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你或许忘了,但那些认识你的人,可都记着呢。”
寒冰心头微动。
离景行的话像块小石子投进水里,漾开圈圈涟漪——他丢失的记忆里,到底藏着与这烟雨帝国相关的什么过往?
队伍穿过热闹的码头街市,渐渐靠近鸿元城的城门。
高大的城楼在日光下巍峨矗立,城墙上的士兵盔甲锃亮,见禁卫军护送的队伍走近,立刻抬手行礼。
离晓燕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凑近低声道:“别怕,陛下人很好的,小时候还抱过我呢!”
寒冰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的忐忑稍缓。
或许,这趟面见并非徒增麻烦,而是解开过往谜团的开始。
他定了定神,随着队伍踏入城门,喧嚣的人声被厚重的城门隔在身后,前方宫城的飞檐在远处隐约可见,像藏着无数故事的剪影。
船队抵岸时,鸿元城的轮廓已撞入眼帘。
不是凡俗城池的低矮模样,而是依山而建的巍峨城郭,青灰色的城墙从山脚盘桓至山巅,像一条沉睡的巨龙,脊背驮着连片的宫宇楼阁。
琉璃瓦在日头下流淌着琥珀光,飞檐翘角刺破云层,每一处斗拱都刻着繁复的云纹,千年岁月在木石间沉淀出厚重的威仪。
离晓燕牵着寒冰的手腕往城门走,指尖能触到他袖口下凸起的箭袖暗纹——那是鸿元城特有的云锦,织着日月山河的图腾。
城门并非寻常木门,而是两扇雕花青铜闸,高达十丈,上面铸着上古神话里的护城神兽,鳞爪分明,仿佛随时会挣脱铜身,腾云而起。
守城的卫兵身着玄甲,甲叶上的寒光比日光更凛冽,见了离晓燕腰间的玉佩,齐齐拱手行礼,声震云霄:“恭迎离小姐。”
穿过城门,眼前的景象更令人心头震颤。
笔直的御道由整块整块的白玉铺就,光可鉴人,倒映着两侧的朱红宫墙。
墙内植着千年古柏,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枝叶遮天蔽日,漏下的光斑落在地上,像撒了满地碎金。
远处的太极殿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殿顶的金銮宝顶刺破层云,据说那是用九九八十一片陨铁熔铸而成,历经万载风雨,依旧泛着能与日月争辉的光泽。
寒冰忍不住抬头,望见宫墙尽头的山巅,矗立着一座更高的观星台,台顶的青铜仪器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据说能测周天星辰的轨迹,定人间祸福。
风从远处吹来,带着松涛与檀香的气息,掠过檐角的铜铃,撞出清越的声响,层层叠叠荡开,像是千百年的光阴在低声絮语。
“这便是鸿元城的内城,”离晓燕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自豪,
“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浸着先人的血与汗。你看那殿前的石雕,是开国时斩杀的凶兽骸骨所化,镇着整座城的气运。”
寒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太极殿前立着几尊巨大的石雕,形态狰狞,却透着股凛然正气,仿佛仍在无声地守护着这片土地。
阳光穿过云层,在石雕上投下狭长的影子,与宫宇的阴影交叠,竟生出一种跨越时空的壮阔感——
仿佛能看见千年前的勇士披甲执剑,在城下与妖兽厮杀;能听见万年前的先哲在观星台低语,推演着天地的法则。
他忽然懂了离晓燕话里的重量。
这座城哪里只是砖石堆砌的居所,分明是一部镌刻在天地间的史诗,每一道纹路都藏着传奇,每一寸土地都写满敬畏。
鸿元城并非只有皇城的庄严巍峨,更有烟火气漫溢的肌理。
过了皇城外围的朱雀大街,便是平民聚居的坊市。
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旁是鳞次栉比的矮楼,木窗棂上挂着各家的幌子——
染坊的蓝布幌子在风里招展,酒肆的幌子绣着斗大的“酿”字,还有卖糖画的挑着担子穿行其间,糖浆在青石板上勾出龙凤的轮廓,引得孩童们追着跑。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炊烟,混着街边小吃摊飘来的葱油香、炸糕香,在巷弄里缠缠绕绕,连空气都变得黏甜温热。
往城东去,商业区的喧嚣更甚。绸缎庄的伙计站在门口吆喝,一匹匹云锦、蜀锦在日光下流转着流光;
法器铺的柜台里摆着各式符箓、玉佩,掌柜的正拿着放大镜给客人细看一枚刻着“避水”符文的玉坠;
最热闹的要数拍卖行,三层高的楼阁外悬着巨大的鎏金铃铛,每有珍品上拍,铃铛便会响起,声传半城,引得人潮往门里涌。
这里的地砖是特殊的青纹石,据说能压制灵力波动,即便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到了这儿也得守着规矩,不然会被巡逻的城卫按律处罚。
城西则是各大家族的居所,与平民区的热闹、商业区的浮华不同,这里多了几分沉敛。
青瓦高墙圈出一方方庭院,门楣上挂着烫金的家族牌匾——
“离家”的门柱上刻着祖传的火纹,最气派的要数“寒府”府邸,门前两尊石狮足有丈高,狮口衔着避水珠,即便是雨天,门前三尺也绝不会积水。
各府之间隔着栽满松柏的巷道,白日里少见人影,
只闻偶尔传来的剑鸣、琴音,入夜后则亮起盏盏宫灯,光晕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拼出各家特有的纹样,安静里藏着世家的底蕴。
从高空俯瞰,整座鸿元城像块被精心雕琢的玉佩——皇城是居中的玉芯,温润厚重;
平民坊市是环绕的玉纹,鲜活灵动;商业区是流转的玉光,璀璨夺目;
家族聚居区则是沉淀的玉质,沉静内敛。
而穿城而过的鸿河,便是系着这枚玉佩的丝绦,河水从城南流向城北,载着商船、渔舟,也载着一城的烟火与传奇,缓缓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