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着屋檐,烛火在窗纸上跳了一下。严冰雪正低头查看地图,指尖划过西岭通往王府的三条小道。尉迟逸风站在她身后,手里捏着一枚铜牌,边缘已被磨得发亮。
风宝突然从梁上跃下,翅膀拍打两下落在案前,爪子重重一踩:“北坡有动静!三队人,穿黑衣,没挂腰牌,手里有刀。”
严冰雪立刻抬头,抽出腰间银针往烛台旁一点。铃声响起,三短一长,全府守卫即刻换防。
尉迟逸风把铜牌放下,声音沉稳:“传令下去,各门关闭,启用新口令。”
话音未落,门外脚步急促。一名亲卫冲进来抱拳:“落鹰寨发现墙外有人影移动,弓手已就位。”
“不许放箭。”尉迟逸风说,“先盯住他们的路线。”
严冰雪起身走向药箱,快速清点药材。止血散还剩七包,迷魂粉只剩半盒。她叫来两个随行医徒:“把剩下的药分成三份,一份送校场,一份送北门哨楼,最后一份留在议事厅。”
“要不要给江湖同道也配些?”医徒问。
“都配。”她说,“现在所有人都是战力。”
她刚合上箱子,慕容轩就掀帘进来,披风带了一身夜气。“我刚从北坡回来。”他说,“不是小股探子,是三十多人的队伍,动作整齐,像是练过的。他们绕着外墙走,脚步有规律。”
“查出什么没有?”
“还没交手。但他们中间有人拿铜盘,对着星星比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位置。”
严冰雪皱眉:“风水局?”
尉迟逸风点头:“他们在试我们的阵眼。一旦破了地脉,墙基会松,夜里一声响就能塌一片。”
“那就不能让他们再靠近。”她说,“调人去后巷埋伏,别正面碰。”
慕容轩应声要走,又被她叫住。
“等等。”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今晚的通行符,只有盖了暗印的才算数。你带的人出去,每人领一张,回来要核对指痕。”
“怕有人冒充?”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看着他,“你现在出去,就是敌方最想除掉的目标之一。”
慕容轩咧嘴一笑:“那我得多活几天,才对得起这份看重。”
他转身离去,身影没入夜色。
铁剑门掌门很快带人封住了东西角门。他亲自守在东侧,手按刀柄,喝令所有进出人员报号。一名弟子低声提醒:“掌门,这些人里有些面生得很,说是帮手,谁知道是不是混进来的。”
“那就一个一个查。”他说,“名字、来历、师承,少一样都不放行。”
青竹帮帮主站在西墙高处,冷眼看着底下忙乱。她身边副手问:“咱们真要听他们指挥?一个女人,一只鸡,还有一个病才好的王爷?”
“闭嘴。”她低声喝,“你看不出来吗?他们早有准备。刚才那只鸡报警的方式,连我们都听懂了——三声铃,是二级戒备,江湖八派通用的暗号,它怎么会知道?”
副手愣住。
“这王府,比我们想的深。”她眯起眼,“别惹事,先看清楚再说。”
落鹰寨头领带着弓手上了城墙。他下令箭头涂灰,只要有人潜行,蹭到墙砖就会留下痕迹。他还让人在墙根撒了细沙,任何脚步都会留印。
“别开弓。”他反复叮嘱,“没我的命令,一根箭都不能放。”
城墙上安静下来,只有风掠过旗角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过去,北坡方向始终没有进一步动静。尉迟逸风坐在议事厅主位,手指轻敲桌面。严冰雪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一支红笔,在西北角画了个圈。
“为什么是那里?”他问。
“那边离粮仓最近。”她说,“而且地下有密档室,存着十年前北境兵变的所有卷宗。如果敌人想毁证据,那是最快的一条路。”
“可他们没动手。”
“在等。”她盯着那个圈,“等我们松懈,或者……等里面的人给他们开门。”
两人同时沉默。
片刻后,尉迟逸风开口:“通知亲卫队,密道入口换人把守,旧口令作废,新令是‘雪落无声’。”
“我已经让风宝去巡过了。”她说,“它认得每个人的气味,要是有外人靠近,它会第一时间扑上去。”
正说着,风宝飞了回来,落在窗框上,羽毛沾了露水。“东边树洞有东西。”它咕哝,“我刨出来一个铁疙瘩,裹着油布,像是能炸的。”
严冰雪立刻起身:“带路。”
尉迟逸风也站了起来。
风宝引他们出了后门,穿过一条窄巷,来到东墙外一棵老槐树下。树根裂开一道缝,里面空了一块。地上摆着一个黑乎乎的铁壳,约莫拳头大小,连着一根细绳。
“这就是霹雳弹的雏形。”严冰雪蹲下查看,“没装引信,但填了火药。一旦点燃,半个墙角都得塌。”
尉迟逸风用刀尖轻轻拨开外壳,里面是暗红色粉末。“不是市面上的货。”他说,“配方更烈,炸起来不止伤墙,连人都会被震死。”
“他们不是来刺杀的。”她站起身,“是来拆房子的。”
“目的明确。”他收起刀,“说明他们知道我们藏了什么。”
两人快步返回议事厅,刚进门,就有亲卫来报:“铁剑门抓到一个自称是援军的人,说从南疆来,可身上没带凭证,说话口音也不对。”
“关起来。”尉迟逸风说,“别打,别问,先锁进柴房。”
“要不要搜身?”
“等天亮。”严冰雪说,“现在动他,反而打草惊蛇。”
她转向尉迟逸风:“物资得转移。今晚就搬。”
他点头:“山后有备用仓,地势高,隐蔽。派可靠的人去。”
“我去。”风宝跳上桌子,“我认得路,还能盯住他们不偷懒。”
“你?”严冰雪挑眉。
“别小看我。”它昂头,“我能飞,能喊,还能啄人脑袋。比十个壮汉都管用。”
她笑了下:“行,你带队。记住,别走大道,贴山脚走。”
风宝振翅飞起,直奔后院召集人手。
议事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觉得这是李承乾的手笔?”她问。
“是他,但不止他。”尉迟逸风看着地图,“能搞到这种火药,能在江湖门派刚到时就派人混进来,说明他在外面也有眼线。这次来的人,训练有素,装备特殊,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势力在撑。”
“那就不能只守。”她说,“我们得逼他们露出真面目。”
“怎么逼?”
“放消息。”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就说王妃昨夜突发旧疾,急召南疆医师入府诊治。把这话传给那些新来的弟子,让他们自己往外说。”
“你想引蛇出洞?”
“对。”她把纸递给他,“他们既然想烧档案,那就让他们以为最重要的东西在别人手里。”
尉迟逸风接过纸,看了片刻,点头:“我去安排假传令兵。”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
“这次不一样。”他说,“他们不会只派死士。可能会有高手亲自出手。”
“我知道。”她站在灯下,“所以我不会让他们靠近议事厅一步。”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出门。
夜更深了。
粮袋被一袋袋抬出后门,由风宝领路,沿小道送往山后。药箱也陆续转移,重要卷宗被分成三批,分别藏入不同地点。
严冰雪守在议事厅,手里握着一把短匕。她把桌上的蜡烛挪了位置,让光正好照在门缝上。只要有人推门,影子就会先映进来。
她坐了半个时辰,听见屋顶有轻微响动。
不是风。
她没动,也没喊,只是把匕首换到了右手。
接着,一片黑影从窗前掠过,极快,像被风吹起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