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王府书房里的烛火还没熄。尉迟逸风坐在案前,手中笔不停,一页页文书摊开在桌上。严冰雪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份药方残卷,眉头紧锁。两人谁也没说话,只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外面传来脚步声,亲卫在门口禀报:“慕容轩到了,在议事厅候着。”
尉迟逸风放下笔,将最后一份证据压在砚台下。“走吧。”他起身,披上外袍。
严冰雪把药方折好塞进袖中,跟了出去。
议事厅里已经有人在等。慕容轩靠在柱子边,右臂还缠着布条,见他们进来,直起身子。风宝蹲在长桌一头,羽毛刚理顺了些,抬头看见严冰雪,扑腾两下飞到她肩上,用喙轻轻啄了下她的耳朵。
“你还知道来?”严冰雪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我可比某些人醒得早。”风宝昂头,“昨夜那信号打得漂亮,我都听见了。”
严冰雪没理它,走到主位前站定。尉迟逸风立于侧后,目光扫过厅内众人。
“李承乾的事,查清楚了。”他说,“私调药材、伪造医案、勾结幽冥谷、联络铁骑盟,每一项都有实证。他想试我们的反应,也想看我们有多少底牌。现在轮到我们出招。”
厅内一片静。
慕容轩往前一步:“怎么打?”
“不是打。”严冰雪开口,“是收网。”
她走到墙边,掀开遮布,露出一张京城全图。地图上几处被红笔圈出,分别是万药商会、李承乾府邸、城西别院。
“他有三处根基。”她指向三个位置,“一处藏人,一处藏药,一处藏令。我们要同时动手,让他顾此失彼。”
“第一线,由慕容兄带队。”她看向慕容轩,“你带江湖兄弟去攻他的城西别院。不必强闯,闹出动静就行。他若真有死士埋伏,一定会动。只要他们现身,就能确认幽冥谷残部的藏身地。”
慕容轩咧嘴一笑:“就等这话。”
“第二线,由王爷亲自调度。”严冰雪转向尉迟逸风,“封锁九门,控制万药商会所有据点。刑部那边已有密令,配合搜查。重点是截住药材流转和账册往来,不能让他再调毒物。”
尉迟逸风点头:“我已经安排暗卫盯住三条主街,今日进出商铺者,全部记录。”
“第三线,是舆论。”严冰雪继续说,“周慕白虽未亲至,但特使已带来诏书。今日午时,将在东市张贴告示,公开李承乾罪行。百姓先知其恶,他若反抗,便是公然叛乱。”
厅内众人神色渐凝。
一名江湖首领皱眉:“可若他狗急跳墙,直接进宫呢?”
“他会。”尉迟逸风接话,“所以他一定会动用铁骑盟的刺客。我已在宫墙四周设伏,只等他们露面。一旦抓到活口,供词可直接呈报新帝。”
“那就齐了。”另一名门派代表拍桌而起,“三路并进,逼他出招!”
“还有一事。”严冰雪环视四周,“消息不能泄。昨晚我查过王府进出记录,除了亲卫换岗,无人靠近过东厢。但药单泄露,说明有人能接触到内部文书。接下来所有人行动,只准口传,不准留字。各队联络,改用新编暗号。”
“比如?”有人问。
“鸡叫三声是撤,两声是进,一声是停。”她说完,看了眼肩上的风宝。
风宝立刻展翅,仰头“喔——喔——”连叫两声,又猛地扑向地图,用爪子踩住李承乾府邸的位置,像是要把那块纸啄穿。
满厅哄笑。
“这活宝比咱们都急。”慕容轩大笑,“行,以后听它指挥。”
“它负责鸣锣。”严冰雪也笑了,“不过真动手那天,它得留在后方。”
“我不干!”风宝跳起来,“我可是冲喜使者!关键时候我能预警!你们忘了西南粮仓那次?要不是我第一个察觉,你们现在都成毒尸了!”
“所以这次更要保重。”尉迟逸风难得开口调侃,“王府不能没有你下蛋。”
“谁下蛋了!”风宝炸毛,“我告诉你尉迟逸风,别以为拍肩就算拉拢我!我可是有原则的!”
众人又是一阵笑。
气氛松了下来,但眼中的战意却更盛。
严冰雪待笑声落下,声音重新沉稳:“这不是试探,也不是防守。今天之后,我们不会再退。他想知道我们的底线?好,我让他亲眼看见。”
她指向地图中央:“总攻定在明日清晨。卯时三刻,慕容兄率人逼近城西别院;辰时整,王爷下令封城搜查;同一时间,告示张贴。三线动作,间隔不超过一刻钟。他若分兵救援,兵力必散。我们就在他最乱的时候,直取府邸。”
“我带人从南门突入。”慕容轩道,“那里守卫少,墙也低。”
“不。”尉迟逸风摇头,“你从北门进。我让人今晚在北巷放火,烧一间当铺。火一起,守军必往救。那时你再动。”
“妙。”慕容轩抚掌,“还能嫁祸给他自己人。”
“另外。”严冰雪补充,“所有中毒解药,今夜必须配齐。寒潭草和铁背蟾衣还有存量,但还魂藤未归。万一他再用七阴瘴,我们必须能当场应对。”
“我去北山再走一趟。”慕容轩说,“周副统领伤了,但这事不能停。”
“不用你去。”门外传来声音。
众人回头,一名身穿青袍的男子走进来,手中提着一只木盒。
“我是周慕白特使。”他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这是陛下命人连夜采回的还魂藤,共五株,完好无损。”
厅内一静。
严冰雪上前查看,确认无误,抬头:“多谢。”
“陛下说了。”特使正色道,“这一战,不只是你们的战,也是大周的战。他信你们,也愿与你们共担风雨。”
尉迟逸风走上前,向特使拱手:“代我谢陛下。”
特使点头,退至一旁。
严冰雪将还魂藤小心收起,看向众人:“药有了,计划定了,人也齐了。现在,只剩一件事。”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谁都不准擅自行动。这不是个人恩怨,是生死之战。一步错,全盘皆输。”
“明白。”慕容轩收起笑意,“听你指挥。”
“我也听。”风宝跳上桌,“不过要是我喊撤,你们就得撤!我可是专业预警员!”
“行。”严冰雪终于露出笑,“听你的。”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厅。
慕容轩临走前停下,看着严冰雪:“你变了。”
“哪样?”
“以前是你追着事跑,现在是事跟着你转。”
她没答,只是低头整理袖中药囊。
尉迟逸风站在窗边,望着远处京城街道。晨光洒在屋檐上,照出一道清晰的影。
风宝飞过去,落在他肩上,小声说:“她比你想象的厉害。”
尉迟逸风没动,只轻轻点了点头。
严冰雪走到沙盘前,再次查看地形。她拿起一根小旗,插在李承乾府邸正门的位置。
“明天这个时候。”她低声说,“这里会倒下第一个人。”
尉迟逸风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不是他。”他说,“是我们的人先冲进去。”
“我知道。”她抬头,“但我要他看见,是谁把他逼到绝路。”
风宝忽然振翅,飞到沙盘上方,对着那面小旗狠狠啄了一下。
旗子歪了。
严冰雪伸手扶正。
外面传来鼓声,是巡更的时间。
她转身对亲卫下令:“通知各队,今夜不得饮酒,不得离岗。所有武器检查两遍,马匹备好。”
亲卫领命而去。
厅内只剩他们三人。
尉迟逸风看着严冰雪:“你怕吗?”
她摇头:“不怕。我只是在想,他会不会已经在准备反扑。”
“会。”尉迟逸风说,“但他不知道,我们也不再是昨天的我们。”
风宝咕哝一句:“明天见血,今天睡觉。”
说完,它跳到严冰雪头上,用翅膀盖住眼睛,假装入睡。
严冰雪抬手把它拨下来,放在肩上。
“睡吧。”她说,“明天有的忙。”
外面阳光渐强,照进厅内,映在沙盘上。那面小旗立得笔直,影子投在“李承乾府邸”四个字上,像一把刀,切开了名字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