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三杯酒下肚,立马忘了自己是谁,拉着云儿的手。
舌头都有点打卷:“好妹妹,把你那藏着的新曲子唱一个听听,唱得好我干一坛子!”
云儿没法子,只好拿起琵琶,拨弦唱道:
两个冤家,都难丢下,想着你来又记挂着他。
两个人形容俊俏,都难描画。
想昨宵幽期私订在荼蘼架,一个偷情,一个寻拿,拿住了三曹对案,我也无回话。
唱完笑着推他:“行了,该喝一坛子了!”
薛蟠咂咂嘴:“这不够劲,再唱个更好的!”
宝玉笑着摆手:“这么猛灌多没意思,容易醉还尝不出酒味。我先干一大杯,咱们来行个新令!不遵令的,连罚十大杯,还得下去给人斟酒!”
冯紫英、蒋玉菡等人立马附和:“好主意!就按你说的来!”
宝玉端起大酒海,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宣布规则:“现在要说‘悲、愁、喜、乐’四个字,每个字都得跟女儿家有关,还得说清为啥。说完喝门杯,酒面要唱一首新鲜曲子,酒底得是席上的一样东西,或者古诗、旧对、《四书》《五经》里的成语!”
薛蟠没等他说完就跳起来:“我不干!这明摆着捉弄我呢!”
云儿赶紧把他按坐下,笑道:“怕啥?你天天喝酒,难道还不如我?说对了就过关,说错了大不了罚几杯,还能醉死?你要是敢乱令,就得喝十大杯还得下去斟酒,更丢人!”
众人都拍手叫好,薛蟠没法子,只好悻悻坐下。
宝玉先起令:“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
众人都赞:“说得太贴切了!”
唯独薛蟠仰着脸摇头:“不好不好,该罚!”
众人纳闷:“为啥该罚?”
薛蟠梗着脖子:“他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不是瞎扯啥?”
云儿偷偷拧了他一把:“别瞎嚷嚷,赶紧悄悄琢磨自己的,回头说不出来才真该罚!”
说着拿起琵琶,听宝玉唱道: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
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唱完众人齐声喝彩,只有薛蟠嘟囔:“没板没眼的!”
宝玉不在意,喝了门杯,拿起一片梨,念道:“雨打梨花深闭门。”顺利完令。
下一个轮到冯紫英,他朗声道:“女儿悲,儿夫染病在垂危。女儿愁,大风吹倒梳妆楼。女儿喜,头胎养了双生子。女儿乐,私向花园掏蟋蟀。”
说完端起酒,唱道:
你是个可人,你是个多情,你是个刁钻古怪鬼灵精,你是个神仙也不灵。
我说的话儿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里细打听,才知道我疼你不疼!
唱完饮了门杯,说道:“鸡声茅店月。”
令完,轮到云儿。
云儿轻声道:“女儿悲,将来终身指靠谁?”
薛蟠立马接话:“我的儿,有你薛大爷在,怕啥!”
众人赶紧拦:“别打岔!别耽误云儿行令!”
云儿又道:“女儿愁,妈妈打骂何时休!”
薛蟠又插嘴:“前儿我见你妈,还特意吩咐她别打你呢!”
众人急了:“再多嘴罚十杯!”
薛蟠赶紧自己扇了个嘴巴:“嘴贱!再也不说了!”
云儿继续道:“女儿喜,情郎不舍还家里。女儿乐,住了箫管弄弦索。”
说完唱道:
【改了几次,都不过,可以留言给俺】
唱毕饮了门杯,说道:“桃之夭夭。”
令完,终于轮到薛蟠。
薛蟠清了清嗓子:“女儿悲——”
说了三个字就卡壳了,半天憋不出下句。
冯紫英打趣:“悲啥呀?快说!”
薛蟠急得眼睛瞪得像铜铃,憋了半天,脸红脖子粗地说:“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
众人“轰”地一声笑炸了,薛蟠还一本正经:“笑啥?我说的不对吗?女儿家嫁个男人当王八,能不伤心?”
众人笑得直不起腰:“对对你说得对!快说下一个!”
薛蟠又道:“女儿愁——”
说完又卡住了。
众人催:“愁啥?”
薛蟠挠挠头:“绣房撺出个大马猴!”
众人笑得直拍桌子:“该罚该罚!这句更不通!”
说着就要倒酒。宝玉笑着打圆场:“好歹押韵呢,算了算了。”
薛蟠立马神气:“令官都准了,你们瞎闹啥!”
众人只好作罢。
云儿笑道:“下两句我替你说吧?”
薛蟠急了:“胡说!我还能没好词?听着: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
众人都惊讶:“哟,这句还挺押韵!”
薛蟠更得意了,大声道:“女儿乐,【省略号......】”
众人都扭过脸:“该死该死!快唱歌吧!”
薛蟠拿起酒杯,扯着嗓子唱:“一个蚊子哼哼哼。”
众人都愣住了:“这是啥曲子?”
薛蟠接着唱:“两个苍蝇嗡嗡嗡。”
众人赶紧摆手:“罢了罢了!别唱了!”
薛蟠不乐意:“爱听不听!这是新鲜的‘哼哼韵’!你们不听,我连酒底都免了!”
众人连忙说:“免了免了,别耽误别人!”
接下来蒋玉菡行令:“女儿悲,丈夫一去不回归。女儿愁,无钱去打桂花油。女儿喜,灯花并头结双蕊。女儿乐,夫唱妇随真和合。”
说毕唱道:
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娇,恰便似活神仙离碧霄。
度青春,年正小,配鸾凤,真也着。
呀!看天河正高,听谯楼鼓敲,剔银灯同入鸳帏悄。
唱完饮了门杯,笑道:“我诗词底子一般,幸而昨日见了一副对子,正好记得,席上也有对应的东西。”
说完干了酒,拿起一朵木樨花,念道:“花气袭人知昼暖。”
众人都没异议,刚完令,薛蟠突然跳起来大喊:“了不得!该罚该罚!这席上又没宝贝,你怎么念起宝贝来了?”
蒋玉菡懵了:“哪儿来的宝贝?”
薛蟠指着他:“你还敢赖!再念一遍!”
蒋玉菡只好又念了一遍,薛蟠指着宝玉:“袭人可不是宝贝是什么!你们不信问他!”
宝玉脸瞬间红到耳根,尴尬道:“薛大哥,你说该罚多少?”
薛蟠拿起酒一饮而尽:“该罚该罚!”
冯紫英、蒋玉菡等人都一头雾水,云儿赶紧把袭人是宝玉丫鬟的事说了,蒋玉菡连忙起身赔罪。
众人都笑道:“不知者不罪,没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