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梁山泊的水色山光都染上了一层沉郁的苍黄。这一日,山寨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打破。几匹快马沿着盘山道疾驰而上,马背上的骑士浑身浴血,中间护着一辆匆匆改装的板车,车上躺着一名大汉,面色金纸,气若游丝,正是黑旋风李逵。
“让开!快让开!铁牛哥哥伤重!”为首的骑士嘶哑着嗓子大喊,脸上混合着汗水、血水和焦急的泪水。
原来,李逵前几日带着一队喽啰下山“打野食”,按照旧日习性,想去附近的集镇快活一番,顺带“借”些钱粮。不料行事不密,撞上了当地巡检司的官兵,爆发冲突。李逵虽然勇猛,砍翻了十数个官兵,自己却也中了数箭,最深的一箭透甲而入,伤及肺腑,若不是手下拼死抢回,只怕就要折在山下。
消息传回,聚义厅上一片哗然。宋江闻讯,又惊又怒,惊的是李逵这莽夫差点丢了性命,怒的是他私自下山惹出事端。但眼下救人要紧,他立刻下令:“快!快去请山寨里懂医术的兄弟!再去山下,重金延请名医!”
然而,梁山之上,虽有几个略通跌打损伤、能治些头疼脑热的头目,对于李逵这般沉重伤势,却是束手无策。从山下请来的几个郎中,看了伤势也都是摇头,只说“伤及要害,药石罔效,准备后事吧”。
一时间,山寨上下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李逵性子虽莽,但直率天真,在山寨中人缘不差,尤其得底层喽啰喜爱。眼看这条铁打的汉子就要因为一次鲁莽的行动而殒命,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宋江在聚义厅内踱步,眉头紧锁。吴用摇着羽扇,叹道:“铁牛兄弟此番……怕是难了。可惜了一员猛将。”
就在这束手无策之际,戴宗匆匆入内,禀报道:“哥哥,小弟想起一人!建康府有一神医,姓安名道全,当地人称他‘当世华佗’,医术通神,内外科皆精,或有回天之力!”
宋江闻言,精神一振:“哦?果真有此能人?戴宗兄弟,就劳你辛苦一趟,速去建康府,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位安神医请上山来!需要多少金银,尽管支取!”
“小弟领命!”戴宗慨然应诺,他神行法在身,日行千里,是请人救急的不二之选。
戴宗领命而去,日夜兼程,赶往建康府。这边厢,李逵的伤势却在不断恶化,高热不退,伤口溃脓,眼看就要不行了。众人心急如焚,却也只能苦苦支撑,盼着戴宗能及时带回救星。
陆啸得知此事,心中却是微微一动。安道全!这可是原着中梁山后期至关重要的后勤人物,医术高超,有起死回生之能。若能将他请上山,不仅是李逵有救,对于他正在构思的梁山医疗保障体系,更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他深知,在冷兵器时代,战场上直接阵亡的其实只占一部分,大量士兵是死于战后的伤口感染和医疗条件匮乏。一支军队如果拥有完善的医疗后勤,其战斗力和士气将得到质的提升。他之前培训的战地急救,只是最基础的皮毛,若有安道全这等神医坐镇,系统性地建立医护体系,那才是真正的奠基之举。
两日后,戴宗果然不负众望,带着一位青衫老者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梁山。那老者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清澈有神,三绺长须飘洒胸前,虽经长途跋涉,衣衫略显凌乱,但自有一股沉静从容的气度,正是神医安道全。
宋江亲自率众出迎,执礼甚恭:“安神医远来辛苦!敝寨兄弟性命垂危,全仗神医妙手回春了!”
安道全也不多客套,只淡淡道:“病人在何处?且容老夫一观。”
众人连忙引安道全来到李逵病榻前。此时李逵已是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伤口处脓血横流,恶臭扑鼻。几个原本伺候在旁的喽啰都忍不住掩鼻。
安道全却是面不改色,上前仔细查看了李逵的伤口,又探了脉息,翻看了眼皮舌苔。整个过程沉稳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良久,他缓缓起身,对一旁紧张的宋江等人说道:“此乃金疮迸发,毒气攻心,兼有失血过多之症。伤势虽重,尚有一线生机。”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宋江更是连连作揖:“还请神医施展回春妙手!”
安道全不再多言,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银刀、金针、药瓶等物。他先是用烧酒清洗双手和器械——这一举动让旁观的陆啸暗自点头,这安神医已有基本的消毒意识。随后,他手法娴熟地切开李逵伤口处的腐肉,清理脓血,动作又快又准。期间李逵即便在昏迷中也因剧痛而抽搐,却被安道全提前吩咐的壮硕喽啰死死按住。
清理完伤口,安道全又用自制的药水冲洗,然后敷上秘制的青色药膏,以洁净布条包扎妥当。接着,他又取出金针,刺入李逵周身几处大穴,或捻或弹,以独特手法疏导淤积的气血。最后,他取出一颗蜡封的丹药,化水给李逵灌服下去。
一套流程下来,如行云流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心生敬佩。
“好了。”安道全净了手,语气依旧平淡,“今夜若能退热,便无大碍。按时换药,静养月余,当可复原。”
果然,到了半夜,李逵的高热渐渐退去,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起来。消息传开,整个梁山都对这位安神医奉若神明。
宋江大喜过望,摆下盛宴款待安道全,席间极力挽留,许以重利和高位,希望他能留在梁山。吴用也从旁劝说,言道山寨兄弟众多,难免刀兵损伤,正需一位神医坐镇。
安道全起初颇为犹豫,他乃清高之人,本不愿与“草寇”为伍。但架不住宋江、吴用软磨硬泡,加之戴宗之前请他时,也曾言及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并非寻常打家劫舍的匪类,又亲眼见到李逵这般莽撞汉子,也有众多兄弟为其生死担忧,心中不免对梁山改观了几分。
就在安道全沉吟不决之际,陆啸找到了他。
他没有像宋江那样直接许以名利,而是选择在一个午后,带着自己整理的一些关于“战场急救”、“创伤处理原则”以及“防止伤口感染的重要性”的笔记,前去拜访安道全。
安道全起初对这个年轻人并不在意,但当他随手翻看陆啸的笔记时,却被其中一些闻所未闻却又言之有理的观点吸引住了。
“先生请看,”陆啸指着笔记上关于用沸水或烧酒清洗伤口、器械的条目,“此乃防止‘疡毒’(感染)的关键一环,晚辈称之为‘消毒’。晚辈曾观察,许多伤兵并非死于伤势本身,而是死于后续的溃烂发热。若能在全军推广此法,必能活人无数。”
安道全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行医多年,自然也摸索出一些清洁的重要性,却从未有人将其总结得如此系统、清晰。他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仔细打量起陆啸来。
陆啸又谈到建立分级医护体系的想法,比如设立战地救护员(由普通士兵培训),负责初步止血包扎;设立医护营,由懂得正骨、缝合等技术的郎中负责重伤处理;再设立后方医馆,由安道全这样的神医统筹,研究疑难杂症,培训医护人才。
“一人之力,终有穷时。”陆啸诚恳地说道,“若能建立制度,培训人手,将先生的医术理念广为传播,则我梁山儿郎,在战场之上便多一分生机,少一分枉死。此乃活人无算之大功德,远胜于先生一人悬壶济世。晚辈深知先生志不在此,但念及无数可能得救的生命,冒昧恳请先生留下,主持这医护体系之筹建。”
陆啸这番话,没有空泛的吹捧,没有功利的诱惑,而是从医学本身和挽救生命的角度出发,恰恰击中了安道全作为医者的本心。他看着陆啸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手中那本凝聚着奇思妙想却又切实可行的笔记,心中掀起了波澜。
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所图甚大,并非仅仅是为了梁山一时之需,而是想要建立一套前所未有的、能够惠及整个军队的医疗保障制度。这对于一生致力于医术的安道全来说,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沉默了许久,安道全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陆啸,缓缓点头:“陆头领所言……深得医道之本。救一人,为小术;活万众,方为大道。老夫……愿留下,助陆头领一臂之力。”
陆啸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他知道,梁山迈向“新梁山”的坚实一步,又稳稳地踏了下去。神医安道全的加盟,不仅仅意味着多了一位妙手回春的大夫,更意味着他构想中至关重要的医疗后勤体系,终于有了掌舵的领军人物。
清风掠过庭院,带着药草的微香,也带来了变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