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暑气渐退,梁山泊的秋天来得格外早。
东山坡新开垦的五百亩田地里,金黄的稻穗沉甸甸地垂着头,在秋风中泛起层层波浪。田埂上,几十个农夫正忙着收割,镰刀挥舞,汗水滴落,脸上却都带着笑。
“老赵头,你家这亩地收成不错啊!”一个中年汉子直起腰,抹了把汗。
被称为老赵头的老农嘿嘿笑着,掰着手指头算:“少说也得有三百斤!比往年多了三成!陆头领教的那个‘轮作法’,真是神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汉子接话,“我家那十亩地,往年种一季稻子,第二年就得歇着。现在稻子收了种豆子,豆子收了种麦子,一年两熟,地还越种越肥!”
田埂另一头,陆啸正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仔细看着。泥土黝黑松软,散发着特有的芬芳。他满意地点点头,对身边的陶宗旺说:“陶兄弟,你看这土,比去年开垦时肥多了。”
陶宗旺是个敦实的汉子,原是庄户出身,因为得罪了地主才上的梁山。他被陆啸委以农事总管之职,此刻也抓了把土,放在鼻前闻了闻:“陆大哥,这土确实肥了。您教的那个‘堆肥法’,把粪肥、草灰、烂叶子混在一起沤,沤出来的肥比单纯的粪肥强多了!”
陆啸站起身,望向整片田地:“粮食是根本。梁山数万人,一天要吃多少粮食?光靠抢,抢不来长治久安;光靠买,买不来底气。只有自己种,把根扎在土里,才能站得稳,走得远。”
陶宗旺重重点头:“陆大哥说得对!咱们现在开垦的田地已经有三千亩了,明年开春还能再开两千亩。按现在的收成,一年能收百万斤粮食,够咱们吃大半年的了!”
“还不够。”陆啸摇头,“要储粮,要备战。金兵若是南下,周围州县必然遭灾,到时候会有大量难民涌来。咱们不仅自己要吃饱,还要有能力救济百姓。”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只见鲁智深扛着一捆稻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士兵,也都扛着稻捆。
“洒家来帮忙了!”鲁智深把稻捆往地上一扔,“这收庄稼的活儿,洒家还是头一回干,别说,还挺有意思!”
陆啸笑道:“鲁大师怎么有闲工夫来干这个?”
“闲着也是闲着。”鲁智深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练兵练累了,来活动活动筋骨。再说,洒家也得吃饭不是?自己种的粮食,吃着香!”
众人正说笑着,宋江和吴用也来了。两人站在田埂上,看着眼前丰收的景象,神色复杂。
“公明哥哥也来了。”陆啸迎上去,“看看咱们的收成如何?”
宋江勉强笑了笑:“不错,不错。陆兄弟真是能文能武,连农事都精通。”
吴用摇着羽扇:“只是……陆兄弟,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把这么多人力物力投在农事上,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陆啸还没说话,鲁智深先嚷嚷开了:“吴用,你这话洒家不爱听!人不吃饭能活吗?不种地哪来的饭吃?这怎么就是本末倒置了?”
吴用脸色一僵,正要反驳,宋江拉了拉他的袖子。
“鲁大师说得有理。”宋江道,“只是……如今朝廷使者将至,咱们该把心思放在招安大事上。农事虽重要,但可以让下面的人去做,咱们这些头领……”
“头领怎么了?”陆啸打断他,“头领就不用吃饭了?公明哥哥,你可知这三千亩地,能养活多少人?能救多少命?这比什么招安不招安的,实在多了。”
宋江被噎得说不出话。吴用连忙打圆场:“陆兄弟别误会,公明哥哥也是为梁山着想。只是觉得,如今该集中精力办大事……”
“什么是大事?”陆啸看着两人,“让兄弟们吃饱饭是大事,让百姓有活路是大事,让梁山在这乱世中站稳脚跟是大事。至于招安……那不过是朝廷的一纸空文,信不得,靠不住。”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田里的农夫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远远看着这边。
宋江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陆兄弟,话不要说得这么绝。朝廷的诚意,等宿太尉来了自然见分晓。咱们现在争执,为时尚早。”
“那就等来了再说。”陆啸淡淡道,“眼下,还是收庄稼要紧。陶兄弟,让大家抓紧时间,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把稻子都收了。收完了稻子,赶紧种上冬麦,不能误了农时。”
“明白!”陶宗旺应声而去。
宋江和吴用讨了个没趣,悻悻离开。鲁智深看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洒家最烦这种光说不练的!陆兄弟,别理他们,咱们干咱们的!”
陆啸笑了笑,没说什么。他知道,宋江和吴用永远无法理解他的做法——他们眼中只有“招安”这一条路,只有“当官”这一个目标。至于百姓的死活,梁山的根基,他们看不到,也不在乎。
但这没关系。路要自己走,事要自己做。等粮食满仓,等兵强马壮,等金兵真的来了,所有人自然就会明白,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接下来的几天,梁山上下都投入到紧张的秋收中。不仅农夫们在忙,连士兵们也轮流下地帮忙。陆啸定了规矩:每个营每个月要出三天工,帮着开荒、播种、收割。一开始还有些士兵抱怨,但看到自己亲手种出的粮食,吃到自己亲手收的稻米,抱怨就变成了自豪。
这天下午,陆啸正在打谷场查看脱粒情况,林冲匆匆走来。
“陆兄弟,有件事得跟你商量。”
“林教头请讲。”
林冲压低声音:“我手下有几个骑兵,家里原是河北的农户。他们听说咱们在推广新农法,想……想把家人接来梁山。”
陆啸眼睛一亮:“这是好事啊!他们的家人在河北,金兵若是南下,首当其冲。接来梁山,既能团圆,又能保安全。”
“可是……”林冲犹豫道,“宋江那边恐怕不会同意。他说过,梁山不能养闲人,家眷上山得有限制。”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陆啸果断道,“这样,你让那几个兄弟写封信,我派人去接。接到之后,安排在东山坡新盖的庄子里,分给田地,让他们自食其力。既能种地,又能和亲人团聚,两全其美。”
林冲感动道:“陆兄弟,我替那几个兄弟谢谢你了!他们听说能接家人来,不知道多高兴!”
“应该的。”陆啸拍拍他的肩,“咱们当头的,不能光让兄弟们卖命,也得为他们着想。家人安顿了,他们才能安心打仗。”
这件事很快在梁山传开。许多有家眷在外的头领和士兵,都动了心思。陆啸趁机定下规矩:凡是梁山兄弟,都可以接直系亲属上山。上山后,分给田地房屋,协助安顿。但有两个条件——第一,必须遵守梁山规矩;第二,有劳动能力的要参加生产。
消息一出,响应者云集。不到半个月,就有三百多户家眷被接上山,东山坡那片新盖的庄子,很快就住满了人。
宋江知道后,大发雷霆,把陆啸叫到聚义厅质问。
“陆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山是山寨,不是慈善堂!接这么多家眷上来,吃喝用度从哪里来?要是朝廷知道了,说咱们聚众图谋不轨,怎么办?”
陆啸平静道:“公明哥哥,兄弟们把命都交给了梁山,咱们连他们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义气?至于吃喝用度——他们不是白吃白喝,他们种地、织布、做工,自食其力。咱们梁山现在不缺粮食,不缺住处,缺的是人心。”
他顿了顿,看着宋江:“至于朝廷怎么想……公明哥哥,你觉得朝廷现在还有工夫管咱们接不接家眷吗?北边战事吃紧,童贯的十万大军在河北按兵不动,朝廷上下忙着党争,谁会在意梁山这点小事?”
宋江被问得哑口无言。吴用在一旁帮腔:“陆兄弟,话虽如此,但凡事要有个度。一下子接这么多人来,管理起来也麻烦……”
“麻烦不怕,怕的是寒了兄弟们的心。”陆啸打断他,“军师,你要是觉得麻烦,可以把这事交给我。我保证安排得妥妥当当,不出乱子。”
话说到这份上,宋江和吴用也没法再反对。他们知道,陆啸现在羽翼已丰,硬碰硬占不到便宜。
从聚义厅出来,陆啸去了东山坡庄子。这里已经初具规模,一排排土坯房整齐排列,房前屋后都开垦了小菜园。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嬉戏,妇女们在井边洗衣说笑,老人们坐在门口晒太阳——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看到陆啸来了,人们纷纷围上来。
“陆头领来了!”
“陆头领,多谢您收留我们!”
“这庄子真好,比我们老家强多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走到陆啸面前,就要下跪。陆啸连忙扶住:“老人家,使不得!”
老者老泪纵横:“陆头领,您是大好人啊!我儿子在梁山当兵,我们老两口在河北老家,整天提心吊胆,怕金兵打过来。现在好了,来了梁山,有饭吃,有房住,还能时常见到儿子……我,我给您磕头了!”
陆啸心中一酸,扶住老者:“老人家,该说谢谢的是我。您的儿子为梁山流血卖命,我们照顾您二老,是应该的。”
看着眼前这些朴实的面孔,陆啸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什么招安,什么当官,都是虚的。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兄弟家人团聚,让这乱世中多一片安宁的土地——这才是实实在在的,这才是他该做的事。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庄子上,洒在田地里,洒在每个人脸上。远处,打谷场传来欢快的号子声,那是人们在庆祝丰收。
陆啸站在山坡上,望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春耕秋收,春华秋实。他种下的不仅是粮食,更是希望;他收获的不仅是稻米,更是人心。
有了这些根基,梁山就不再是飘在水上的浮萍,而是扎根大地的巨树。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未来,他还要开垦更多的田地,接纳更多的百姓,打造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一个在乱世中,能让人安居乐业的地方。
这个目标很大,很难。
但他相信,只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总有一天会实现。
夜幕降临,庄子里亮起灯火。炊烟袅袅,饭香阵阵。陆啸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山上走去。
路还很长,但方向已经明确。
春耕大计,秋收在望。而这,只是新梁山伟大征程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