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梁山北麓演武场,寒风如刀,刮过空旷的平地,卷起漫天尘土。但场上却有近万人列队肃立,纹丝不动,仿佛那些呼啸的寒风与他们无关。
陆啸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台下五个方阵。林冲的前军、鲁智深的后军、李俊的水军、武松的左军、石秀的右军,各两千人,铠甲鲜明,枪矛如林。这是梁山整军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对抗演练,也是检验军事改革成果的关键时刻。
“诸位!”陆啸的声音通过特制的铜皮喇叭传遍全场,“今日演练,不是儿戏,是实战!红方,前军、左军,共四千人,由林冲、武松指挥。蓝方,后军、右军,共四千人,由鲁智深、石秀指挥。水军李俊部担任裁判和预备队。”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严厉:“演练规则:第一,以木制兵器代替真刀真枪,但涂上石灰,中者即‘阵亡’,必须退出战场。第二,弩箭用无头箭,五十步外射击。第三,不得故意伤害同袍,违者军法处置。第四,演练时间两个时辰,以击溃对方主力或攻占对方帅旗为胜。”
台下的将士们呼吸粗重起来,眼中燃起战意。虽然只是演练,但谁也不想输。输了的队伍,接下来一个月要负责全军的脏活累活——刷马桶、运垃圾、打扫营房。
“现在,各就各位!”陆啸一挥手。
鼓声震天响起。红蓝两军迅速散开,按照预定的战术向演武场两端移动。演武场占地千亩,模拟了平原、丘陵、林地、河流等多种地形,中间还有几座临时搭建的土木堡垒。
林冲和武松策马来到红方帅旗处,这里是一处小高地,可以俯瞰大半个战场。
“武松兄弟,按照预案,你带左军一千人守左翼丘陵,我率前军三千人主攻中路。”林冲展开简易地图,“但要小心,鲁智深那厮看起来粗豪,实则粗中有细。石秀更是个鬼精的,擅长偷袭。”
武松咧嘴一笑:“林教头放心,丘陵地形复杂,正适合俺们左军的山地兵发挥。倒是中路平坦,适合骑兵冲锋,可惜咱们现在骑兵不足。”
“所以要用阵法。”林冲指着地图上标注的几个点,“前军三千人分成三个方阵,每个方阵千人,排成‘品’字形。第一方阵持长枪大盾,专防骑兵。第二方阵配强弓硬弩,远程压制。第三方阵是预备队,随时补漏。”
他抬头望向对面蓝军阵地:“鲁智深的后军以重步兵为主,肯定会用‘墙阵’推进。石秀的右军轻捷,八成会绕后偷袭。咱们要……”
话音未落,对面战鼓声突然变急。只见蓝军阵地烟尘大起,一支约五百人的骑兵从侧翼杀出,直扑红方右翼——那里是红方最薄弱的位置,只有两百名弓箭手防守。
“不好!”武松变色,“石秀这厮,演练刚开始就玩阴的!”
林冲却笑了:“早料到了。传令,右翼弓箭手后撤,放他们进来。”
令旗挥舞,红方右翼的两百弓箭手迅速后撤,露出一个缺口。蓝军骑兵见状,毫不犹豫地冲进缺口,想要直捣红方帅旗。
但刚冲进去五十步,两侧突然竖起无数拒马、鹿角。同时,地面翻开,原本看似平坦的地面下,竟是早就挖好的陷马坑!
冲在最前的几十名蓝军骑兵猝不及防,马失前蹄,人仰马翻。后面的骑兵急忙勒马,但阵型已乱。
“放箭!”林冲一声令下。
两侧丘陵后突然冒出数百名弓箭手,箭如飞蝗。虽然用的是无头箭,但五十步内挨上一下也够疼。蓝军骑兵顿时“伤亡惨重”,按照规则退出战场。
“漂亮!”高台上观战的朱武赞道,“林教头这一手‘诱敌深入’,用得恰到好处。”
陆啸点头:“但这才刚开始。鲁智深的主力还没动呢。”
果然,蓝军阵中战鼓再响。这次是全军推进。鲁智深的后军两千重步兵排成三排,盾牌相连,长枪如林,像一堵移动的城墙,缓缓压向红方阵地。石秀的右军一千五百轻步兵分成数队,在重步兵两翼游走,伺机而动。
“这才是鲁大师的风格。”陆啸笑道,“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用绝对的力量碾压对手。”
战场上,林冲面色凝重。面对这样严整的方阵,硬冲肯定吃亏。
“传令,第一方阵前出五十步,布‘枪盾阵’!”林冲下令,“第二方阵弓箭手准备,等敌军进入百步范围,三轮齐射!第三方阵向左右两翼展开,防止敌军包抄。”
红方军阵迅速变化。第一方阵的一千长枪兵举起一人高的大盾,长枪从盾牌缝隙中伸出,组成一道钢铁丛林。第二方阵的弓箭手张弓搭箭,箭头斜指天空,这是抛射的姿势,射程最远。
蓝军重步兵进入百步范围时,红方弓箭手松弦。嗡的一声,上千支箭矢腾空而起,划出优美的弧线,落入蓝军阵中。
“举盾!”鲁智深在后方大喝。
蓝军重步兵齐刷刷举起盾牌,组成龟甲阵。箭矢叮叮当当落在盾牌上,虽然是无头箭,但声势惊人。仍有少数箭矢从缝隙中钻入,几个“运气不好”的士兵中箭退出。
两军距离拉近到五十步时,红方第二轮齐射来了。这次是平射,力道更大。蓝军阵中又有几十人“阵亡”。
“冲锋!”鲁智深终于忍不住了。重步兵虽然防御强,但移动慢,再这样被远程消耗,不用接战就得溃败。
两千重步兵齐声呐喊,开始加速冲锋。虽然穿着几十斤的盔甲,但训练有素的士兵跑起来依然迅猛,像一头披着铁甲的巨兽,冲向红方枪盾阵。
“稳住!”红方第一方阵的指挥官是林冲的副将,一个从禁军出身的老兵,“长枪前指,盾牌抵肩!记住训练时的要点——盾牌斜顶,卸掉冲击力!”
两军终于撞在一起。
“轰!”
沉闷的撞击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红方的枪盾阵像一道堤坝,挡住了蓝军重步兵的冲锋浪潮。长枪刺出,虽然枪头包了布,但巨大的冲击力仍让被刺中的士兵胸口发闷,按照规则退出战斗。
但蓝军重步兵太多了。第一排倒下去,第二排立刻补上。红方枪盾阵开始松动,有被冲破的危险。
就在这时,红方左右两翼突然杀出两支奇兵。正是武松的左军山地兵,他们利用丘陵地形隐蔽接近,突然从侧翼杀出,直扑蓝军重步兵的肋部。
“变阵!圆阵防御!”鲁智深急令。
蓝军重步兵训练有素,立刻从进攻方阵变成防御圆阵,盾牌对外,长枪如刺猬般伸出。武松的山地兵几次冲锋都被挡了回来。
战场陷入僵持。
高台上,陆啸对身边的卢俊义道:“卢员外,你是马军总训,如果是真的金军铁骑冲锋,这种局面会怎样?”
卢俊义沉吟道:“如果是金军的‘拐子马’,刚才红方的枪盾阵第一波就被冲垮了。三马连成一排,冲击力是单马的数倍。而且他们会一波接一波,直到冲垮防线为止。”
“那该如何应对?”
“除了加强枪盾阵,还要在阵前布置多重障碍——壕沟、拒马、铁蒺藜。同时要用强弓硬弩远程杀伤,最好有弩炮之类的重武器。”卢俊义道,“但最重要的是士气。面对那种排山倒海的冲锋,士兵很容易崩溃。”
陆啸点头:“所以咱们要练,反复练,练到面对骑兵冲锋面不改色,练到本能地做出正确反应。”
他转身对传令兵道:“鸣金,暂停演练。”
清脆的锣声响起,战场上正在厮杀的双方停了下来,不解地望向高台。
陆啸拿起喇叭:“刚才的演练,红蓝双方表现都不错。但我要问一个问题:如果刚才冲锋的不是步兵,而是金军的铁骑,你们能挡住吗?”
全场寂静。
“挡不住。”陆啸自问自答,“以你们现在的阵型、配合、士气,挡不住真正的骑兵冲锋。所以,从今天起,对抗演练要增加新内容——模拟骑兵冲锋。”
他指向演武场一侧:“凌振,把东西推出来。”
众人望去,只见凌振指挥几十个工匠,推出十几辆奇怪的车辆。这些车有四个轮子,前面装着用木头和皮革制成的“马头”,车身用铁皮包裹,看起来像简易的“战车”。
“这是‘模拟冲锋车’。”陆啸解释道,“每辆车由四人推动,模拟骑兵冲锋的速度和冲击力。从明天起,各军要轮流演练对抗这种冲锋车。什么时候能做到阵型不乱、配合默契、击退‘冲锋’,什么时候算合格。”
林冲忍不住问:“总头领,这车……真能模拟骑兵冲锋?”
“冲击力可能不如真马,但足够了。”陆啸道,“关键是训练你们的反应。面对高速冲来的目标,该如何站位,如何配合,如何攻击,这些才是要害。”
鲁智深挠挠光头:“洒家倒想试试,看是这木头车子厉害,还是洒家的禅杖厉害。”
众人哄笑,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
陆啸正色道:“诸位,训练苦,但战场更苦。现在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金军铁骑不是说着玩的,时迁兄弟带回来的情报你们都看了——辽国的重骑兵在金军‘拐子马’面前,一冲即溃。咱们梁山的步兵,难道比辽国骑兵还强?”
笑声消失了。每个人都想起了那些情报里描述的惨状:辽军溃败,城池陷落,百姓遭殃……
“所以,要练,往死里练。”陆啸声音铿锵,“从今天起,每日增加两个时辰的专项训练:步兵对抗骑兵阵型。弩箭协同射击。壕沟挖掘与防御。三个月后,我要看到一支真正能对抗骑兵的步兵!”
“是!”万人齐声应答,声震四野。
演练继续。这次,双方都调整了战术,更注重阵型的严密和兵种的配合。虽然还是木制兵器,但拼杀得更加认真,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不是游戏,是保命的训练。
陆啸在高台上看了许久,对朱武道:“训练大纲要进一步完善。针对金军的战术特点,制定专门的应对方案。另外,军官学堂要开设‘骑兵战术分析’课程,让所有军官都了解金军的战法。”
“是。”朱武记录着,“还有,凌振那边正在试制‘破甲弩箭’,专门对付重甲骑兵。如果成功,可以大幅提升弩箭的杀伤力。”
“好。”陆啸点头,“军工和训练要齐头并进。另外,医疗兵也要加强训练——安道全那边培训的第二批医护兵什么时候能结业?”
“下个月。这次是一百人,分配到各军后,每都都能配两名医护兵。”
“还不够。”陆啸道,“目标是每队(五十人)配一名医护兵。战时能第一时间救治伤员,能大大提高士兵的生存率。”
夕阳西下时,演练终于结束。红方以微弱优势获胜——武松的山地兵偷袭了蓝军的粮草营地,按照规则,蓝军断粮,不战自溃。
虽然赢了,但林冲和武松脸上没有笑容。他们知道,今天如果是实战,双方都会损失惨重。而面对金军,这样的损失可能就是崩溃的开始。
“明天继续练。”林冲对部下道,“今天暴露的问题,一个个解决。阵型转换太慢,弩箭配合不到位,侧翼防护薄弱……练,练到完美为止!”
将士们虽然疲惫,但眼中都有火焰。他们知道,这些训练真的能救命。
夜幕降临,演武场上点起篝火。伙夫们抬来热腾腾的饭菜,训练了一天的将士们狼吞虎咽。
陆啸没有回去,也和士兵们一起坐在地上吃饭。他听着士兵们讨论白天的演练,哪一招用得好,哪一处有破绽,心中欣慰。
这支军队,正在从一群凭血气之勇的好汉,转变为一支懂得战术配合的正规军。
虽然路还很长,但方向是对的。
寒风中,篝火噼啪作响。远处,城墙上的灯火如星河蜿蜒。
这座城,这支军队,这些人,正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着最扎实的准备。
而军事改革的深化,只是这准备中的一环。
但这一环,至关重要——它关系着梁山能否在未来的血火中,生存下来,站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