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虹平躺在床上,梳理着脑海中关于这个大家庭的记忆。
爷爷何明显和奶奶张翠花共育有四子一女。
长子何天培,娶妻水双凤,两口子在通县罐头厂三车间当工人,生了三子一女:何福平15岁,何禄平13岁,何寿平11岁,何喜平9岁。大伯一家住在县城罐头厂家属院,只有逢年过节才回何家村。
次子就是何天能,何虹平的父亲。
三子何天良,是通县钢厂的钳工,娶妻叶春燕(家庭主妇),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何来儿10岁,何念儿8岁,何盼儿6岁,何迎儿4岁。三婶目前怀着第五胎,已经四个月了,全家都盼着这胎是个儿子。三叔一家住在钢厂附近的职工宿舍。
老四是何家唯一的女儿何天云,10年前嫁到隔壁县一户姓赵的人家,这些年除了特殊情况,很少回娘家。
最小的儿子何天佑,是奶奶张翠花的心头肉。他初中毕业后,几个哥哥都想方设法给他安排工作,但他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最后张翠花发话让小儿子回家,她来养着。
八年前,何天佑和隔壁村刘赖子如花似玉的女儿刘玉兰看对了眼,张翠花坚决不同意,但拗不过心爱的小儿子,最后两人奉子成婚。何天佑和刘玉兰生了一女两子:何青萍7岁,何旭平5岁,何阳平3岁。这一家五口至今仍靠着张翠花从其他儿子那里搜刮来的钱物过活,就住在何家老宅的东厢房。
何虹平理清这些关系后,不禁暗暗摇头。这样一个偏心的奶奶,一个被宠坏的小叔,再加上记忆中那本年代文的剧情,她这一家子的处境可谓内忧外患。
第三天下午,何虹平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她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晒太阳,看着何启平修理一个坏掉的铁皮手电筒。
“妹妹,你看,这里接触不良,我把这根线接上就好了。”何启平兴致勃勃地讲解着,手上动作麻利。
何虹平看着他灵巧的双手,想起原着中二哥后来成了机械修理方面的能手,却在被迫下乡后,因为一次意外事故丧生,心中不禁一阵抽痛。
不,她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二哥真厉害。”她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何启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有啥,小玩意儿。”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几个女孩的声音。
“虹平妹妹好些了吗?我们来看她了。”
何虹平抬头,看见三个女孩走了进来。领头的女孩约莫十岁,是何天良的大女儿何来儿,身后跟着她的妹妹何念儿,还有一个穿着半新花布衫的女孩,约莫七岁左右,皮肤白皙,眉眼精致——正是何青萍。
何虹平的心猛地一跳。
“来儿姐,念儿姐,喜平姐,青萍妹妹。”她轻声打招呼,努力维持着平静。
何来儿手里拿着两个野果,递给何虹平:“我娘让拿给你的,说补补身子。”
何念儿则好奇地盯着何虹平额上的布条:“虹平,你还疼吗?奶奶也推过我,因为我没看好迎儿,让她摔了一跤。”
何喜平上手摸摸何虹平的头:“奶奶坏,给你吹吹,过几天就好了。”
何青萍站在稍远的地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大眼睛打量着何虹平,眼神中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审视。
“我好多了,谢谢来儿姐。”何虹平接过野果,微笑着道谢。
几个女孩围坐在院子里,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何来儿和何念儿抱怨着家里妹妹太多,活永远干不完;何喜平安慰何来儿和何念儿,何青萍则偶尔插一句,语气中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炫耀。
“我爹娘说了,过年给我买新头绳,红色的。”何青萍捋了捋自己的辫子,“还要给我做新棉袄。”
何来儿撇撇嘴:“你奶奶当然疼你,我娘说,你奶奶把从大伯二伯家要来的布票都给你们家了。”
何虹平心中一动,但没有作声。
何念儿突然想起什么,对何青萍说:“青萍,你上次不是说有个秘密地方,能藏好多好东西吗?给我们看看呗?”
何青萍脸色微变,随即扬起下巴:“那是我自己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小气鬼。”何念儿嘟囔道。
何喜平也好奇起来:“什么秘密地方?是树洞吗?后山那棵大槐树底下有个洞,我和福平哥曾经在那里藏过弹珠。”
何青萍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比树洞厉害多了,我能把糖藏进去,好久都不会化,我爹都找不到。”
糖藏进去不会化?何虹平心中警铃大作。在炎热的滇省夏天,糖怎么可能不化?除非...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脑海中形成。
何来儿和何念儿还在追问,但何青萍死活不肯再说,只是神秘地笑着。
几个女孩又聊了一会儿,何来儿和何念儿说要回去帮母亲做家务,便起身离开了。何青萍落在最后,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何虹平一眼,眼神复杂。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何虹平和仍在摆弄手电筒的何启平。
但何虹平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秘密地方...糖藏进去不会化...何青萍...
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唤醒了她脑海中一段尘封的记忆。
前世,在她遭遇山体滑坡前没多久,她曾无意中看过一本名叫《青萍之路》的年代文小说。那本书讲述的是七十年代少女何青萍,偶然得到一个神秘空间,利用空间中的灵泉和储物功能,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带领家人致富,最终成为知名企业家的故事。
何虹平当时只是随便翻翻,但因为书中有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炮灰角色,她多看了几眼。
书中,何虹平一家是女主何青萍的亲戚,因为奶奶偏心,何虹平父母的收入和物资不断被搜刮去补贴何青萍一家。后来,何虹平父母因“投机倒把”罪名被批斗,两个哥哥被迫下乡后意外身亡,何虹平自己被卖给一个老光棍,不到一年就折磨致死。而何青萍一家却靠着从何虹平家搜刮来的资源和女主的空间金手指,日子越过越红火。
当时何虹平还对这种设定嗤之以鼻,觉得太过夸张。如今想来,那本书中的细节与她现在所处的环境惊人地吻合!
何青萍口中的“秘密地方”,就是那个空间!而那空间原本的载体——
何虹平猛然想起书中一个细节:何青萍曾回忆,她是在老家后院的老槐树下挖到一个刻有“青”字的木盒,触碰之后才开启了空间。而那时,何虹平一家已经家破人亡。
所以,现在何青萍还没有得到那个空间!
这个认知让何虹平的心狂跳起来。
她必须拿到那个木盒,必须改变一家人的命运!
“妹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何启平放下修好的手电筒,担心地看着她。
何虹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不能表现得太过异常。
“二哥,我有点累了,想回屋躺会儿。”
何启平连忙点头,扶着她回到房间。
躺在床上,何虹平的思绪飞速运转。
根据书中描述,那个木盒就埋在老宅后院的老槐树下。而现在正值春节,他们一家都在老宅住着,这是最好的机会。
但如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挖到木盒,是个难题。
还有,她该如何说服父母,减少对奶奶和小叔一家的帮扶?按照原剧情,再过不久,张翠花就会以“何天佑找工作需要打点”为由,要走何天能的一大笔运输奖金,那是何家最大的一笔损失。
何虹平皱紧眉头,感到了前路的艰难。但她不会退缩,为了这一世来之不易的亲人,她必须争上一争。
傍晚,何天能和李秀兰一起回来了。李秀兰手里拎着一小块猪肉,脸上带着笑意:“今天供销社来了肉,我排了好久的队才抢到这点。明天给平儿炖肉粥补补。”
何天能则从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糖,递给三个孩子:“同事给的,你们分着吃。”
何虹平接过糖,心中酸涩。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一点点肉和糖都是难得的奢侈。而原剧情中,就连这点微薄的幸福,他们最终也未能保住。
“爸,妈,”她轻声开口,“我们什么时候回县城?”
李秀兰摸了摸她的头:“等你再好些,初七过后就回去。怎么,想家了?”
何虹平点点头:“我想回咱们自己的家。”
何天能笑了:“傻孩子,这里也是你的家啊。”
但何虹平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家。在这个老宅里,有着虎视眈眈的奶奶和小叔一家,有着企图抢夺她一家人幸福的女主,还有着那个即将改变所有人命运的木盒。
她必须尽快行动。
晚饭后,何虹平借口散步消食,来到了后院。
何家老宅的后院很大,种着几棵果树和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此时正值冬季,槐树叶子已经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蓝色的天空。
何虹平走到槐树下,仔细观察着树根周围的土地。由于是冬天,土地硬结,看不出近期是否有人动过。她暗暗记下了位置,准备找机会来挖。
“平儿,怎么到这儿来了?天冷,快回屋。”李秀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何虹平转身,扑进母亲怀里:“妈,这棵树好大啊。”
“是啊,听说你太爷爷小时候就种下了,比爷爷年纪还大呢。”李秀兰拉着她的手往回走,“以后想来看,等天暖和了再来。”
何虹平回头看了一眼那棵老槐树,心中默念:我一定会再来的。
当晚,何虹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仔细回忆着《青萍之路》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所有能够帮助她改变命运的信息。
书中提到,何青萍的空间大约十平米左右,中间有一口灵泉,泉水有强身健体、提升记忆力的功效。空间可以保鲜物品,随着使用会逐渐扩大。何青萍就是靠着灵泉水和空间储物功能,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囤积物资,逐步发家致富。
而何虹平一家的悲惨命运,始于父母被批斗,根源却是奶奶张翠花的偏心和小叔何天佑的贪婪。
要想改变命运,她必须双管齐下:一方面拿到空间,增强自家实力;另一方面,要逐步切断奶奶对小叔一家的无限度帮扶,让父母意识到“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但她有耐心,也有决心。
第二天一早,何虹平被一阵争吵声惊醒。
她披上棉袄走出房间,看见张翠花站在院子里,正对李秀兰说着什么。
“...天佑想去运输公司当学徒,老二不是认识车队的队长吗?去说说情,打点打点。”张翠花的声音尖利,“这可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要是再不成,我可没脸再求你们。”
李秀兰面色为难:“妈,不是我们不帮,天佑前年也去过运输公司,不是没干满一个月就走了吗?人家队长说了,再也不收他了。”
“那是人家看不起他!要是打点到位了,能不好好教他吗?”张翠花提高嗓门,“我不管,这次你们必须帮!要不我就去找天能单位领导说道说道,看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这么狠心!”
何虹平的心沉了下去。这一幕与原书中的情节何其相似!正是这次“打点”,何天能花光了一笔重要的运输奖金,导致家里经济紧张了好久。而何天佑最终也没去成运输公司,那笔钱自然打了水漂。
“奶奶。”何虹平走上前,怯生生地拉住张翠花的衣角,“小叔不是说过他最讨厌开车了吗?说司机都是伺候人的活儿。为什么现在又要去学车呢?”
张翠花脸色一变:“小孩子懂什么!一边去!”
李秀兰把何虹平拉到身后,语气坚定起来:“妈,天能挣点钱不容易,我们自家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承平马上就要上高中了,花费大着呢。天佑的事,我们帮不了。”
张翠花顿时炸了毛:“好啊你们!一个个翅膀硬了是吧?我告诉你李秀兰,要不是我儿子赚钱养家,你能在供销社站着柜台享清福?现在帮衬下弟弟都不愿意了?没良心的东西!”
何虹平感觉到母亲的手在微微发抖,但李秀兰没有退缩:“妈,话不能这么说。我在供销社工作,也是正经考进去的,没靠谁的关系。天能每个月都给家里交钱,从没短过。但天佑都成家立业了,总不能一辈子靠哥哥们养活吧?”
“你、你...”张翠花气得脸色发白,指着李秀兰的鼻子,“你这个不孝的媳妇!敢这么跟我说话!”
眼看争吵升级,何天能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了解情况后,他沉默片刻,对张翠花说:“妈,秀兰说得对,天佑该自己立起来了。运输公司的事,我说不上话,您另请高明吧。”
张翠花不敢置信地看着二儿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过去,只要她摆出母亲的架子,何天能总会妥协几分。
“好啊你何天能,娶了媳妇忘了娘是吧?”张翠花捶胸顿足,“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何天能面色平静:“妈,我每月给您的养老钱一分不会少,但天佑家的事,我管不了,也不会再管了。”
张翠花见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老天爷啊,你看看这个不孝子啊!我命苦啊...”
周围的邻居被惊动,纷纷探头张望,指指点点。
何虹平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奶奶,又看看面色坚定的父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一次,父母终于硬气了一回,没有像原剧情那样妥协。
这是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然而她也知道,张翠花不会轻易放弃。而更可怕的是,何青萍的空间还未现世,命运的齿轮才刚刚开始转动。
她必须尽快拿到那个木盒。
就在何虹平暗自下定决心时,她看见何青萍从东厢房探出头来,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冷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何虹平心中一震。
何青萍的眼神,仿佛已经知晓了什么。
难道...她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