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宅阁楼发现一面铜镜，擦干净后，里面浮现一行字：“亲，五星好评返现哦。”
我手贱打了五星。
镜子：“感谢惠顾！绑定成功！本镜前世为天庭996福报系统架构仙，因过劳猝死，现为您提供以下服务：”
“1.每日丑时自动磨镜（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2.实时弹劾方圆百里内摸鱼懒鬼（昨晚隔壁打麻将的王大爷被雷劈了）。”
“3.可投影前任镜主临终画面（慎点）。”
我慌了：“能解绑吗？”
镜子：“亲，服务一经绑定，概不退换哦~除非您能找到下任接盘……啊不，是‘有缘人’。”
我只好带着镜子去相亲角，刚摆出来，镜子突然发光，对准一个西装革履的秃头男，显示：“检测到优质福报潜力股！绑定邀请发送中……”
秃头男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惊喜道：“咦？天庭猎头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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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的灰尘，厚得能埋人。
林晓是踩着吱呀作响、随时可能断裂的破梯子爬上来的。一股混合着霉烂木头、陈年旧书和老鼠屎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连打了三个喷嚏，在死寂昏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太爷爷留下的这栋老宅，空了几十年，早就成了附近小孩嘴里“闹鬼的破屋子”。要不是家里长辈催得紧，硬说老宅拆迁补偿款里有他一份，必须亲自到场签字确认，他才不会踏进这阴森森的地方半步。签字？他看那群亲戚眼神闪烁，更像是想把他骗来当苦力，先清理这堆破烂。
阳光从唯一一扇糊满污垢的圆形小窗挤进来，吝啬地投下几道昏黄的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密密麻麻的尘埃。光柱里，杂物堆积成山：断裂的桌椅腿、散了架的樟木箱子、蒙着厚重灰尘看不出颜色的布匹、一摞摞线装书被虫蛀得千疮百孔……
林晓捂着口鼻，用手里的旧扫帚胡乱扒拉着，只想赶紧找到那个据说装着地契房本的铁盒子，然后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扫帚划过一堆硬物，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皱眉，拨开覆盖在上面的破布和碎纸。
一面镜子。
不是现代常见的玻璃镜，而是一面铜镜。大约脸盆大小，边缘是繁复但磨损严重的云雷纹，青铜质地，泛着一种沉黯的、近乎黑色的绿锈。镜钮是个造型奇特的兽首，似龙非龙，似貔貅非貔貅，衔着一个同样锈蚀的圆环。镜面本身并非光洁的金属，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浑浊的垢，像是凝固了百年的油污和尘埃，完全映照不出任何东西。
看起来就是个有点年头、但毫不值钱的破烂。林晓撇撇嘴，正想用脚把它拨到一边，继续找铁盒。
忽然，那浑浊的镜面深处，似乎……极其微弱地……闪了一下。
不是反光，阁楼里没什么强光源。那是一种源自镜子本身、非常黯淡的、青白色的微光，一闪即逝，快得像错觉。
林晓心里“咯噔”一下，寒毛微微竖起。他停下动作，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蹲下身，凑近了些，仔细打量这面古镜。除了那股子破旧阴森感，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大概是刚才眼花了吧。
他想起裤兜里还有半包没用完的湿巾，是之前在镇上小卖部买的劣质货，带着一股刺鼻的香精味。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出于一种对“古老物件”下意识的好奇和清理欲，他抽出一张湿巾，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擦拭在镜面那层厚厚的污垢上。
湿巾抹过，带走一小片灰白。下面露出的，并非预想中光亮的铜面，而是一种更加幽暗、更加深邃的材质，像黑色的水银，又像是凝固的夜空。
他来了点劲，又抽出一张湿巾，加大力度擦拭。
一下，两下，三下……
随着污垢被逐渐擦去，那镜面显露的部分越来越多。它确实不是普通铜镜，镜面是一种非金非玉的奇异物质，触手冰凉，湿巾擦过，留下清晰的水痕，又迅速变得光滑如初。
当最后一片顽固的污渍被抹去时——
整面镜子，仿佛忽然被注入了某种活气。边缘的云雷纹似乎流转了一下，兽首镜钮那空洞的眼眶里，好像有微光凝聚。
随即，镜面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涟漪中心，没有浮现出林晓自己的脸，而是缓缓凝聚出一行工整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楷体字？
那字体端正得近乎刻板，像是打印机打出来的，但又带着点毛笔字的韵味：
“亲，满意本镜的清洁度吗？给个五星好评吧~好评返现哦 (＾u＾)ノ~yo”
后面还跟着一个标准的、微笑的颜文字表情。
林晓：“……”
他僵在原地，维持着弯腰擦拭的姿势，手指还捏着那张脏污的湿巾。大脑像是中了病毒的电脑，屏幕一片雪花，嗡嗡作响。幻觉？绝对是他这两天压力太大，加上这鬼地方缺氧产生的幻觉！要么就是哪个缺德亲戚事先布置的整蛊道具？可这镜子……这质感……
他用力眨了眨眼，镜面上那行字依旧清晰，那个颜文字笑脸甚至俏皮地闪烁了一下。
阁楼里死寂一片，只有他自己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好奇心，或者说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荒谬感，压倒了最初的惊悚。他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虚点向镜面——那里，在文字下方，果然浮现出五颗排列整齐的、灰暗的小星星。
他的指尖，鬼使神差地，在第五颗星星的位置，轻轻一点。
那颗星星瞬间被点亮，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五颗星星依次亮起，金光闪闪，排列在镜面上方，像个拙劣的网页评分界面。
“叮咚~”一个清脆的、类似App提示音的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镜面上的文字和星星瞬间消失，镜面如水银泻地般流转，新的、更加密集的文字瀑布般刷了出来，这次是毫无感情的机械字体：
【感谢惠顾！五星好评绑定成功！】
【系统初始化……】
【用户身份识别：林晓（阳间户籍Id：xxxx……）】
【绑定法器：天工部制式监察仙宝·丙等柒仟肆佰捌拾壹号（昵称：小监）】
【法器前身履历加载：前任镜主‘禄存星司·福报系统架构仙’，在职期间勤勉恳恳，任劳任怨，因连续九百九十六个天界工作日无休，于凌霄殿加班优化‘诸天万界福报功德循环大数据云平台’时，仙元耗尽，过劳猝死。仙魂融入法器，继续发挥余热。】
【当前服务模式：基础便民监察版】
【已激活服务列表：】
“1. 日常维护：每日丑时（凌晨1-3点）自动进行镜面灵气打磨，维持最佳监察状态。（备注：可能伴随轻微灵力震荡与音波，属正常现象。）”
“2. 区域监察：实时扫描绑定者方圆百里内‘消极怠工’、‘虚度光阴’、‘福报意识淡薄’之个体，并启动‘天谴（弱化版）’程序进行警示与纠正。（执法记录可于子时后查询。）”
“3. 记忆回溯：可投影显示本法器过往任一任镜主临终前不超过一炷香的关键工作\/生活片段。（警告：内容可能引起不适，请谨慎点播。）”
“更多高级功能（如：跨位面视频会议、功德点实时结算、福报KpI智能推送等）需用户累积足够‘敬业福’点数或升级VIp套餐后解锁。”
【祝您使用愉快，早日福报圆满，位列仙班！】
文字定格在镜面上，白光森森。
林晓保持着石化的姿势，足足一分钟。然后，他猛地直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扶住旁边一个破柜子才站稳。
“镜……镜子……说话了？”他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不，是……是显示字了？996？福报系统架构仙？过劳死？？”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不是梦。
镜子上的文字静静悬浮，那个“祝您使用愉快”的结尾，怎么看怎么透着股冰冷的嘲讽。
“等等！”林晓对着镜子，声音拔高，带着惊恐和一丝愤怒，“绑定？谁同意绑定了？我就擦了一下！点了个五星！这算什么霸王条款？！解绑！我要解绑！”
镜面波纹微动，字迹刷新，语气变得客气而程式化，但内容却让人绝望：
【亲，很抱歉呢~】
【根据《天工部仙宝租赁与绑定管理条例（第九版）》第三章第七条，用户主动进行‘清洁-好评’互动，即视为同意并激活‘基础便民监察版’服务协议。】
【服务一经绑定，概不退换，终身有效哦~除非……】
文字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
【除非您能找到一位符合‘有缘人’标准的下一任使用者，并完成‘自愿接替绑定’的全部流程。】
【温馨提示：寻找‘有缘人’需缘分，不可强求。强行转让可能导致天谴（标准版）锁定。】
林晓眼前一黑。终身有效？找到下家？这镜子是把他也当成功率KpI的接盘侠了吗？！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第一个反应是想把这破镜子扔出去，砸碎，或者找个深井埋了。可手指刚碰到冰凉刺骨的镜缘，镜面立刻闪烁起刺眼的红光，一行警告文字跳出来：【检测到非法遗弃\/破坏绑定仙宝意图！警告一次！三次警告将触发‘福报再教育’程序（包含但不限于：强制体验前任镜主工作日常、梦境加班等）！】
林晓触电般缩回手，脸色惨白。这玩意儿……赖上他了！
接下来的两天，林晓活得像个惊弓之鸟。
他把镜子用一块黑布裹得严严实实，塞在衣柜最底层，可每到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衣柜里就会准时传出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用砂纸打磨玻璃的“嚓…嚓…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刺耳，伴随着极轻微的、让周围空气微微震颤的嗡鸣。他用枕头捂住耳朵都没用，那声音好像直接钻进了脑子里。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出门，想呼吸点新鲜空气，却听见街坊邻居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隔壁巷子的王大爷，昨晚在自家后院小偏房跟几个老伙计打麻将，打到快十二点，摸了一把清一色，刚笑得见牙不见眼，‘咔嚓’一道小旱雷，不偏不倚，把他家那棵老柿子树点着了！火倒是没烧起来，就是把他那撮宝贝山羊胡子给燎卷了！人没事，就是吓得不轻，非说是牌友里有人出老千，引来了天罚！”
“可不是嘛！老张头也是，昨天下午蹲在河边钓鱼，钓了半天没收获，靠着柳树睡着了，梦里还咂摸嘴。结果一个浪头打上来，不偏不倚，就把他那桶打翻了，鱼没钓着，鞋子还湿了一只！邪门了！”
林晓听得心惊肉跳，默默退回老宅，关紧房门。他想起镜子说的“区域监察”和“天谴（弱化版）”。王大爷打麻将……老张头钓鱼睡觉……这镜子是来真的！它真在“纠正”摸鱼行为！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
他战战兢兢地等到子时（晚上十一点到一点），拿出镜子。镜面果然自动显示出几条记录：
【执法记录：子时三刻，坐标xx，检测到聚众进行无意义博弈活动，能量逸散，福报损耗。执行方案：丙级天谴（引雷警示）。】
【执法记录：酉时正，坐标xx，检测到个体于生产时间段内陷入非必要休眠，意志消沉。执行方案：丁级天谴（水厄惊扰）。】
林晓看得头皮发麻。这镜子就是个自带范围攻击的“奋斗逼”监察器！还是个死了都不忘考核KpI的前社畜变的！
必须摆脱它！找“有缘人”！
可“有缘人”上哪找？总不能上街随便拉个人说“兄弟，这镜子送你要不要，能督促你奋斗哦”。
焦头烂额之际，林晓路过市中心的公园，看到了那个着名的“相亲角”。周末，这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树上、栏杆上挂满了征婚启事，大爷大妈们三五成群，热烈交流着子女的条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急的、待价而沽的气氛。
林晓脑子里灯泡“叮”地一亮。这里！这里聚集了大量为儿女（或为自己）的“人生大事”而“努力奋斗”、“积极寻找出路”的人！说不定……就有符合这破镜子“福报潜力股”标准的“有缘人”？
他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深吸一口气，像是进行某种邪恶仪式般，从随身的大帆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面用黑布包裹的古镜。黑布揭开，青铜镜面在公园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与周围喧闹的世俗景象格格不入。
他刚把镜子靠在一棵梧桐树的树干上，正琢磨着该怎么“推销”这烫手山芋。
异变突生！
一直沉寂的镜面，毫无征兆地，猛地爆发出比阳光更刺眼的金色光芒！光芒并不扩散，而是凝成一道笔直的光束，像探照灯一样，“唰”地扫过人群，最后，牢牢锁定在了一个正拿着保温杯、唾沫横飞地跟几个大妈吹嘘自己儿子是“华尔街精英”的秃头中年男人身上。
那男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廉价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头顶地中海在阳光下反着光。他手腕上戴着一串油亮的佛珠，手指上还有个夸张的金戒指。
镜子锁定他的瞬间，镜面再次如水波般晃动，浮现出巨大的、滚动的金色文字，这次还伴随着只有林晓能“听”到的、激昂的、仿佛销售冠军进行曲的bGm：
【检测到优质潜在用户！】
【姓名：钱来福（阳间户籍Id：xxxx…）】
【福报潜力评估：★★★★☆ （四星半！）】
【核心特质识别：】
- 极强的资源整合与信息传递欲望（每日在七个相亲群发布信息超百条）；
- 坚韧不拔的“推销”精神（连续三年每周必到相亲角）；
- 对“成功”、“精英”、“人脉”等概念具有高度认同感与不懈追求；
- 生命能量活跃，具备长期可持续“奋斗”的生理基础。
【结论：完美的‘福报系统’体验者与潜在推广者！】
【绑定邀请函生成中……】
【发送渠道：伪装成‘天庭人力资源部·高级猎头’邀约信息。】
【发送！】
林晓目瞪口呆地看着镜面上这一连串操作。这镜子……还能主动出击？猎头？天庭猎头？！
几乎就在镜子提示“发送”完成的下一秒——
“叮铃铃！叮铃铃！”
那个被金光锁定的秃头男人钱来福，西装内袋里的手机，响起了极其洪亮、带着点戏曲腔调的铃声。他被打断了吹嘘，有些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然后，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失，变成了极度的惊愕，随即，惊愕又转化为难以置信的狂喜！眼睛瞪得溜圆，秃顶都在放光。
“喂？喂！您好！对对对，我是钱来福！”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激动和谄媚，引得周围几个大妈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什么？天……天庭人力资源部？高级猎头？张……张仙官？”钱来福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您说……您看中了我的……我的‘奋斗履历’和‘资源拓展能力’，想邀请我参与……‘诸天万界福报功德循环大数据云平台’的……地推项目？实习期就有机会积累阴德……啊不，是仙功？表现优异可直接获得‘编外仙吏’考核资格？！”
他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哈腰，哪怕对方根本看不见。“明白！明白！需要我提供更详细的个人‘奋斗史’和‘人脉资源表’？没问题！我马上整理！线上笔试？随时可以！感谢组织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珍惜！一定好好表现！为天庭的福报事业奋斗终身！”
他挂断电话，脸上兴奋的红潮还未褪去，对着周围惊疑不定的大妈们，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混杂着骄傲和神秘的语气说道：“诸位，不好意思，刚才接了个重要电话。有点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再也顾不上吹嘘儿子，紧紧攥着手机，像是捧着了不得的圣旨，迈着一种飘飘然的、仿佛已经踏上仙途的步伐，急匆匆地挤出了人群，转眼消失在了公园门口。
只留下原地，背靠着梧桐树、手里还捧着那面重新恢复黯淡古朴的青铜镜的林晓。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林晓低头，看看镜子里自己那张呆滞茫然的脸。
镜子静悄悄的，仿佛刚才那通操作耗尽了它今天的“福报能量”。
良久，林晓抬起手，抹了把脸。
他默默地把黑布重新盖回镜子上，动作轻柔，甚至带着点……敬畏？
然后，他背起帆布袋，把镜子仔细装好，也转身离开了相亲角。
脚步，似乎轻快了一点点。
只是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一个念头：
“天庭人力资源部……的KpI，到底是有多难完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