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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扎纸匠,靠扎iphone、跑车、别墅实现了财富自由。

直到那天,一个男人抱着骨灰盒找我:“大师,能扎个我老婆吗?要会动会笑会拥抱的那种。”

我头皮发麻,这已经超出纸人范畴了。

但看着银行卡余额,我咬牙接了。

纸人扎成那晚,它真的动了,还对着我笑。

男人欣喜若狂,抱着纸人回家了。

一周后,新闻播报男人惨死家中,纸人不翼而飞。

警察找上门时,我正对着一个新订单发愁。

客户要求扎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纸人,备注是:“给它扎把刀,要锋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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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双手,天生就是吃阴间饭的。不是算命跳大神,是扎纸。

现在的扎纸匠,早不是以前只会糊弄些金山银山、童男童女的苦哈哈了。时代在进步,客户需求在升级,阴间也得现代化不是?我这“陈记纸扎铺”,开在城里老区一条僻静巷子深处,门脸不大,招牌半旧,推门进去,别有洞天。

墙角堆着成捆的竹篾、各色彩纸、金箔银箔。工作台上,半成品琳琅满目: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屏幕还得是亮着的——我用了点小技巧,让里面的微型LEd灯能闪出锁屏壁纸;线条流畅的超跑,车门能开,轮子能转,连车标都贴得一丝不苟;三层带花园泳池的独栋别墅,门窗俱全,里面甚至有纸糊的微型家具,沙发电视一应俱全。靠墙的展示架上,最新潮的游戏机、笔记本电脑、甚至无人机,都扎得像模像样。我这铺子在网上有点小名气,人称“阴间潮流风向标”、“逝者心愿实现师”。

靠着这门手艺,我年纪轻轻,实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财富自由——银行卡余额足够我在这个二线城市躺平几辈子。代价嘛,就是常年身上一股浆糊和竹纸味儿,以及越来越淡的阳气。这行当,终究是沾阴带秽的。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直到把扎纸技艺推向元宇宙的高度。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下午,雨丝细得像剪不断的愁绪,把巷子里的青石板路洇得发黑。门上的铜铃响了,声音沉闷。我抬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没打伞,头发和肩膀湿漉漉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的、方方正正的丝绒盒子。

他大概四十出头,相貌原本应该是端正的,此刻却憔悴得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胡茬凌乱,嘴唇干裂。身上的西装皱巴巴的,沾着泥点。最让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空洞,死寂,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一点近乎癫狂的、执拗的光。

他没看我柜台里那些光鲜亮丽的纸扎潮品,径直走到我面前,把怀里的黑丝绒盒子轻轻放在柜台上。我这才看清,那是个骨灰盒。上好的木料,雕着简单的花纹,泛着幽暗的光。

“大师,”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锈铁,“听说您手艺好,什么东西都能扎?”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开场白,通常意味着麻烦。我扯出个职业化的微笑:“先生过奖,混口饭吃。不知您想扎点什么?手机?车子?房子?我们这儿新到了阴间最新款的游艇图纸……”

“不。”他打断我,手指轻轻抚摸着骨灰盒光滑的表面,动作温柔得令人心头发毛。“那些,她都看腻了。她生前就喜欢新奇玩意儿,我总跟不上。”

他抬起那双空洞又灼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大师,能扎个我老婆吗?”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您……说什么?”

“扎个我老婆。”他一字一顿,清晰,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恳求,或者说,命令。“要像,要一模一样。身高,体重,发型,五官,甚至她眼角那颗小痣,笑起来右边嘴角比左边高一点点……都要像。”

我喉咙发干,试图解释:“先生,扎纸人,讲究个神似形似,寄托哀思,但毕竟是纸糊竹扎的物件,您这要求……”

“还没完。”他仿佛没听见我的话,自顾自说下去,眼神飘忽起来,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或者幻想,“不能只是像个摆设。要会动。会眨眼睛,会对我笑,会在我回家的时候,走过来拥抱我……就像她以前一样。”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尖冰凉刺骨:“大师,钱不是问题!我有钱!我卖掉了公司,卖掉了房子,钱都给你!只要你能把她扎出来,扎活了!”

我头皮一阵阵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扎纸需求了。这是……招魂?还是造孽?纸人点睛已是大忌,他这要求的,分明是要赋予死物以生机,以魂魄!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扎纸匠的范畴,踏足了禁忌的、我祖上流传的手札里用朱笔警告过无数次的领域——通幽,甚至……造傀。

我想甩开他的手,想大声拒绝,想把他连同那个骨灰盒一起轰出去。可话到嘴边,却看到了他眼中那点即将熄灭的、疯狂的光,还有他另一只手下意识按住的、鼓鼓囊囊的西装内袋。以我多年鉴“财”的眼光,那厚度,恐怕不是个小数目。

更重要的是,我低头,瞥见了自己手机屏幕上,刚刚弹出的银行理财月度收益通知。那串长长的、令人安心的数字,曾经是我所有安全感的来源。可不知怎的,此刻看来,却有些刺眼,有些……不够。人的欲望沟壑,大概就是被这些数字一次次喂大的。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安静的铺子里响起:“……像到什么程度?动……怎么个动法?笑,又是什么样的笑?拥抱……有温度吗?”

男人眼中的光“唰”地亮了,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松开我的手,急切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又拿出手机,翻出相册:“这里有她的照片,各个角度的!还有视频!身高体重三围我都有记录!她喜欢穿的那条裙子,料子我还留着一点!大师,您看看,仔细看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像是被卷入了一个疯狂的漩涡。男人事无巨细地描述着他的妻子,从发型丝缕到指甲颜色,从微笑弧度到走路的姿态,甚至她生气时微微皱起的鼻尖,开心时眼角细细的纹路。他带来了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一小瓶据说她常用的香水,甚至还有她生前最爱涂的口红色号样本。

我听着,记着,画着草图,心里那点恐惧和对禁忌的敬畏,在男人不断加码的报价和那种孤注一掷的疯狂面前,一点点被压缩,被掩埋。银行卡的余额仿佛在对我发出无声的嘲讽和召唤。

“多久?大师,要多久?”男人最后,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

我看着画板上那逐渐成型的、栩栩如生的女子肖像,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些冰冷的竹篾和彩纸,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但我听见自己说:“材料特殊,工艺复杂……至少七天。这七天,你不能来打扰,一点都不能。成败,在此一举。”

男人千恩万谢,留下了一个装满现金的沉重皮箱作为定金,抱着他的骨灰盒,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门关上,铜铃轻响,铺子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和画板上那个陌生又美丽的女人对视。

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的余晖从门缝窗隙里挤进来,给冰冷的纸扎作品镀上一层不祥的金红。

我开始了这辈子最艰难、也最邪门的一次工作。

不用普通的竹篾,我翻出了祖屋老梁上拆下来的、据说浸过百年香火气的陈年竹骨。纸张,选了初生婴孩肌肤般细腻柔韧的特制白宣,掺入了他妻子那缕头发烧成的灰烬。颜料,不用化学彩,而是用朱砂、雄黄、珍珠粉甚至几味罕见的草药,一点点研磨调制。点睛的笔,是祖传的、据说曾沾过无根水的狼毫。

每一步,都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心理压力。切割竹篾时,我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看着;调制颜料时,鼻尖似乎萦绕着那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尤其是当我开始勾勒五官,特别是点画那双眼睛时,手抖得厉害。画上的女人,笑容温婉,眼神却透过纸面,幽幽地望着我,仿佛在问:你真的要把我“叫”回来吗?

最邪门的是扎制骨架和粘贴皮肤的过程。按照祖传手札里语焉不详的禁忌之法,我在纸人胸腔内部,用那男人的血(他坚持提供的)混合特制的胶液,绘制了繁复的、类似于符咒又像是内脏结构的纹路。当最后一层“皮肤”覆盖上去,一个与照片上几乎别无二致的纸人“站”在我面前时,铺子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好几度。

它穿着男人提供的那条裙子料子仿制的纸衣,静静地立在支架上,黑发如瀑(用的真发加工),眉眼如画,唇色嫣然。除了过于苍白,缺少活人应有的血色和生气,它完美得可怕。

第七天,子时。

我按照手札上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割破自己的中指,将一滴血珠,小心翼翼地滴在纸人眉心那点用朱砂混合骨灰点出的“灵窍”之上。

血珠迅速渗入,了无痕迹。

什么都没发生。

我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望和不安。或许,禁忌只是传说?或许,我只是扎了一个特别逼真的纸人?

我收拾工具,准备明天通知男人来取货。就在我转身,吹灭工作台上那盏特意点燃的、用尸油(别问哪来的)做燃料的长明灯时——

“噗。”

灯灭了。

不是被吹灭的,是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按熄了它。

铺子里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窗外远处路灯一点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我的心跳停了半拍。

然后,我听到了声音。

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纸张在被极其轻柔地摩擦。

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黑暗中,那个立在支架上的纸人,原本低垂的头,不知何时,抬了起来。那张苍白精致的脸上,一双用特殊颜料绘制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流转着一抹极淡的、活人才有的润泽。

它的嘴角,在我惊恐的注视下,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它在笑。

不是照片上那种温婉的笑。这个笑容,僵硬,空洞,挂在纸做的脸上,透着一种非人的、令人骨髓发寒的诡异。

我想叫,喉咙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钉在原地。

纸人脸上的笑容持续了几秒,然后,它那用竹骨和纸张构成的手臂,极其生涩地、带着“咔嚓”轻响地,抬了起来,对着我,轻轻挥了挥。

就像在说:再见。或者,你好。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刺眼地照进铺子。我躺在地上,浑身冰凉。那个纸人,还好好地立在支架上,低眉顺目,栩栩如生,却又毫无生气,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我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

男人来得很快。看到纸人的瞬间,他像是被闪电击中,整个人呆立当场,然后,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没有狂喜,没有大叫,只是踉跄着扑过去,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易碎珍宝般,轻轻触碰纸人的脸颊,手指,然后,猛地将它紧紧搂进怀里,把脸埋在那纸做的颈窝间,肩膀耸动,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像……太像了……我的阿娟……”他喃喃自语,泪流满面。

他付清了尾款,那是一个更大的皮箱。然后,他用一件宽大的风衣裹住纸人,像搂着真人一样,小心翼翼地把它带走了。临走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双曾经空洞疯狂的眼睛里,此刻充斥着一种让我极度不安的、混合着巨大幸福和某种更深沉东西的光芒。

“谢谢你,大师。你给了我希望。”

铺子门关上。我靠着工作台滑坐在地,看着地上那两个装满钱的皮箱,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冰冷的不安,和昨夜那纸人诡异一笑带来的、刻骨铭心的寒意。

我开始失眠,噩梦连连。梦里总是那张纸做的笑脸,和男人抱着它离开时那幸福又绝望的背影。

一周后的傍晚,我正强迫自己吃下几天来的第一口饭,随手打开了电视机。本地新闻台的女主播用平板无波的声音播报着:

“……今日凌晨,警方接到报警,位于城西‘静安雅苑’小区的一名独居男子被发现死于家中。死者陈某,四十二岁,初步勘察现场发现大量血迹,死者死状……较为异常。具体死亡原因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据悉,陈某生前经营一家公司,近期已变卖资产,其妻于数月前病故……另据邻居反映,曾见到陈某近日携一形似女性的……人形物体出入,行为异常。目前,该人形物体下落不明……”

“啪嗒。”

我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静安雅苑。陈某。变卖资产。病故的妻子。人形物体……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新闻画面切换到了小区外景,警车闪烁,拉起的警戒线,围观的人群……虽然打了码,但我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那个男人住的高档小区。

他真的死了。死状异常。那个纸人……不见了。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冲进卫生间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紧了我的心脏。是我……是我扎的那个纸人吗?它做了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我如同惊弓之鸟,关了铺门,拉紧窗帘,不敢见任何人。手机一响就吓得跳起来。那两箱钱,我动都没敢动,仿佛那是烧红的炭。

第三天下午,沉重的拍门声还是响起了。

不是顾客那种试探性的轻叩,是官方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规律而有力的拍打。

我心跳如鼓,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站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表情严肃。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打开了门。

“是陈师傅吗?我们是市局刑侦队的,关于静安雅苑的案子,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年纪稍长的警察出示了证件,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的铺子内部。

我僵硬地点点头,把他们让了进来,手心全是汗。

他们问了很多。关于那个男人,关于他定制的纸人,关于工艺,关于细节。我尽量用专业术语,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只是手艺好、满足了客户特殊需求的普通扎纸匠,隐瞒了那些禁忌的步骤和纸人最后动了的细节。我说我以为他只是思念成狂,想要个慰藉。

警察记录着,不时抬头看我一眼,那眼神带着审视。他们肯定在怀疑,一个纸人怎么会和凶杀案扯上关系?但现场没有找到那个纸人,也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人入侵痕迹,案子透着诡异。

询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年长的警察合上笔记本,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陈师傅,你的手艺……确实很特别。如果想到什么别的,或者那个纸人……有什么‘特别’之处,请务必及时联系我们。”

他们走了。我虚脱般靠在门上,后背湿透。

铺子里恢复了寂静,但那种被窥视、被无形之物盯上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我总觉得,在某个角落,那双用特殊颜料绘制的眼睛,正幽幽地看着我。

就在这时,工作台上,我那台专门用来接定制订单的旧电脑,屏幕自己亮了起来。

“叮咚。”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死寂的铺子里格外刺耳。

我浑身一颤,慢慢走过去。

屏幕上,不是警察的后续询问,也不是广告。

是我那个藏在深网角落的、真正接“特殊”订单的隐秘后台。一条新的订单通知,正在闪烁。

点开。

客户Id是一串乱码。留言只有一句,冷冰冰,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平静:

“扎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纸人。”

下面附着一张清晰的正脸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三十多岁,相貌普通,眼神有些阴郁。

我的目光缓缓下移,看向订单最下方的“客户备注”栏。

那里,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

【给它扎把刀。要锋利的。】

我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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