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阳光明媚,仿佛昨夜的惊魂只是一场噩梦。
耿义和李光伟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几乎是将整栋别墅的天然气管道和电路系统全部重新检修、更换了一遍。
“他妈的!”
李光伟一边用扳手拧紧一个崭新的阀门,一边满头大汗地低声咒骂。
“我一个市局重案组的刑警,本该是审讯犯人、追捕凶徒的,现在倒好,干上水电工的活儿了!”
“这叫什么事儿!”
耿义瞥了他一眼,声音沙哑:“有的干,就不错了。”
“总比安静地躺在停尸房的铁盘子上强。”
李光伟:“……”
经过一番折腾,所有已知的安全隐患似乎都被彻底排除,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
孙博文甚至也收拾好心情,开始研究起了别墅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试图用阳光夹角和树影长度,来计算出它的准确年龄。
似乎只要沉浸在科学的世界里,就能抵御那份非科学的恐惧。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
正是午后最困乏的时刻。
一辆满载渣土的重型卡车,从别墅前那条乡间小路呼啸而过。
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惊得树上一只正在打盹的老鹰猛地睁开了眼。
这只倒霉的鸟儿受惊之下,慌不择路地起飞,却一头撞上了旁边一个篮球大小、灰褐色的物体。
那是马蜂窝。
一个盘踞了数千只杀人蜂的巨大马蜂窝。
“嗡——”
如同死亡的号角被吹响。
整个蜂巢在一瞬间炸开!
数千只被激怒的马蜂,如同凝聚成一团的黑色死亡风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朝着最近的光源和热源——别墅二楼刘芳所在的那个房间,席卷而去!
当时,刘芳正在窗边打电话给父母报平安。
当她看到那片如同乌云般压过来的蜂群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卧槽!马蜂!”
楼下的李光伟最先发现不对,他指着二楼的窗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所有人冲出别墅,抬头望去,无不骇然失色。
那黑压压的蜂群,已经将刘芳那个房间的窗户完全覆盖,像一层涌动的、活着的黑色地毯,正疯狂地从老旧纱窗的缝隙往里钻!
“快!关窗!躲进卫生间!”
池清澜冲着楼上大喊。
但,太迟了!
几只马蜂已经钻了进去,刘芳发出凄厉的惨叫,显然是被蜇了!
“完了!”
孙博文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耿义却异常冷静,他一把推开冲进厨房的李光伟,眼睛在厨房里飞速扫视。
酒精!
食用油!
喷壶!
他抓起一瓶高度白酒,拧开盖子,又拎起一桶食用油,将两者按比例混合,灌入一个浇花用的高压喷壶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都给老子让开!”
耿义怒吼一声,冲到二楼刘芳的房门口,此时已经有几十只马蜂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喷壶的喷嘴对准门框,狠狠按下!
同时掏出打火机,在喷嘴前一点!
“呼——!!!”
一道长达两米的橘红色火龙,如同愤怒的巨兽,咆哮着从喷壶口喷涌而出!
门口的空气瞬间被点燃,形成了一道灼热的火墙!
那些试图冲出来的马蜂,瞬间被烈焰吞噬,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焦糊爆响,如同下了一场黑色的雨。
耿义手持简易“喷火器”,如同一尊浴火的战神,硬生生将蜂群的攻势堵死在房间门口!
王占军则抓住这宝贵的时机,从另一侧破窗而入,用被子裹住已经被蜇得神志不清的刘芳,将他们从卫生间的窗户递了出去。
当危机解除,所有人看着满地焦黑的马蜂尸体和被熏得漆黑的墙壁,再看看那个手持喷壶、满脸黑灰,却眼神明亮如星的耿义,都说不出话来。
李光伟更是目瞪口呆,半天才憋出一句:
“师父……您……您这手绝活儿,哪学的?”
耿义把空了的喷壶往地上一扔,吐出一口黑烟,没好气地说:
“以前在乡下办案,捅过马蜂窝,被蜇得差点见了阎王。”
……
第三次危机,来自看不见的地方。
接连两天的暴雨,让整个姑苏都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雾气中。
安全屋里的气氛也如同这天气一般,阴沉而压抑。
连续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让所有人的精神都绷紧到了极限,像一根随时可能断裂的琴弦。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池清澜是第一个起床的。她睡眠很浅,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漱。
别墅使用的是自家的水井,雨后的井水格外清冽甘甜。
她挤好牙膏,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哗哗”地冲刷着洗手池。
与此同时,东吴大学的404单人宿舍里。
张陵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一旁的池思思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各种地图、表格和文献资料。
这两天,她几乎没怎么合眼,像个真正的黑客一样,在张陵等人的协助下,调阅着这片郊区几十年来所有的公开资料。
从地形地貌变迁,到工厂企业名录,再到环境评估报告。
不经意间,池思思的目光,被一份三十年前的、已经泛黄的工厂分布图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记吸引了。
——“姑苏城北第三化工厂(已迁出),主要生产氰化物及衍生品”。
而这个化工厂的旧址,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安全屋,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
废弃的化工厂!
连日的暴雨!
土壤渗透!
深埋地下的剧毒废料!
池思思的血,在这一刻几乎凝固。
可能深埋地下的废弃化工原料桶!
池思思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水!水可能有问题!”
她急忙冲着张陵说道。
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无比。
“别用别墅里的水!井水可能被污染了!三十年前附近有个化工厂!”
卫生间里,池清澜正准备将牙刷放进嘴里。
她的手机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
她疑惑地放下牙刷,接起电话,是张陵。
“别碰水!一滴都不要碰!井水有毒!”
张陵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后怕。
池清澜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看着水龙头里流出的、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水流,后背却窜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一次,死神无声无息,却更加致命。
经过紧急检测,结果让所有人遍体生寒——井水中含有高浓度的氰化物,足以在几分钟内置人于死地。
一个深埋在院子外的、早已被遗忘的化工废料桶,因为雨水冲刷导致土壤松动而破裂,剧毒物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他们的生命之源。
池清澜靠在墙上,双腿发软。
她无法想象,如果刚才那个电话晚来十秒钟,会是什么后果。
“张陵……谢谢你。”她由衷地说道。
电话那头的张陵却轻笑了一声:“这次你该谢的不是我。”
“什么意思?”
“是你女儿。是她翻了三十年的故纸堆,找到了那个化工厂的线索。”
“我只是个下达命令的,而她,是完成任务的英雄。”
池清澜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