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积攒的物资暂时缓解了生存压力,但那种被多方势力窥视的窒息感却有增无减。兽人“断牙”留下的报酬像一把双刃剑,既提供了喘息之机,也清晰地标示出他们已被卷入漩涡中心。凌弃深知,被动等待只会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在风暴彻底合围前,攫取更多筹码。而哥布林残部对那半尊雕像异乎寻常的执着,以及它们对沼泽的了解,成了一个值得冒险的目标。
“再去会会那些绿皮地鼠。”凌弃擦拭着精铁短棍冰冷棍身,对叶知秋说,“用那半尊雕像和皮卷,看能不能从它们嘴里撬出点真东西。关于‘影蚀’,关于沼泽,甚至……关于兽人内部的动向。”
叶知秋正在分拣草药,闻言手一顿,眼中忧虑更深:“太危险了!上次那只哥布林吓成那样,它们对‘影蚀’的恐惧是刻在骨头里的。而且,雕像对它们那么重要,它们可能会硬抢!”
“所以要选地方,要挟制它们。”凌弃眼神冷静,“不在它们的地盘,也不在我们的巢穴。选个开阔、易守难攻、我们熟悉而它们陌生的地方。让它们看得见‘希望’,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他指向地图上一处位于黑水河支流岔口、布满白色巨砾的干涸河滩,“‘碎骨滩’,这里。视野开阔,巨石可做掩体,进退都有路。哥布林不喜欢这种没遮没拦的地方。”
计划定下,两人开始细致准备。凌弃打磨好所有武器,检查了陷阱材料。叶知秋则准备了双份的强效解毒剂、麻痹粉和几种能迅速释放刺鼻烟雾或强光的草药包,用于紧急脱身。他们将那半尊材质特殊、刻满诡异纹路的雕像和那张记录着扭曲符号的皮质残片用油布仔细包好。
几天后,一个天色灰蒙的下午,凌弃和叶知秋抵达了“碎骨滩”。这里正如其名,广阔的河床上遍布着灰白色的巨型鹅卵石,如同巨兽散落的骨骸,河水早已干涸,视野极佳。凌弃选择了一块背靠石壁、前方开阔的巨砾作为据点,仔细检查了周围,设下了几处简易却致命的绊索和陷坑。
然后,他独自离开,前往上次遇到那只哥布林的区域附近。他没有直接寻找,而是在几处哥布林可能经过的路径上,用尖锐的石块,在不起眼的岩石侧面,刻下了一个简单的图案——那半尊雕像的轮廓,旁边画了一个指向“碎骨滩”方向的箭头,下面刻了两道交错的短线,代表“交易”或“见面”。
接下来的两天,凌弃像幽灵一样在标记点附近潜伏观察。果然,第二天黄昏,一只探头探脑、形色仓皇的哥布林(似乎就是上次那只)发现了标记,它绿色的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围着标记转了好几圈,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迅速消失在通往“碎骨滩”的方向。
凌弃确定没有其他哥布林或跟踪者后,才悄然绕路返回“碎骨滩”与叶知秋汇合。
第三天正午,烈日将白色的巨石晒得滚烫。凌弃和叶知秋隐藏在据点巨石的阴影中,耐心等待。空气凝固,只有风吹过石缝的呜咽声。
终于,远处的石堆后,出现了几个矮小、绿色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来了三只哥布林。除了上次那只,还多了一只体型稍大、脸上涂着白色骨灰纹路、手持一根镶嵌着细小头骨的法杖的哥布林萨满,以及一个肌肉相对发达、手持锈蚀砍刀的哥布林战士。它们显得极其紧张,不断四下张望,生怕有埋伏。
凌弃缓缓从巨石后走出,站在开阔地上,精铁短棍随意地拄在地上,另一只手举起那个用油布包裹的、明显是长条形的物品(雕像)。叶知秋则隐藏在石后,吹箭蓄势待发。
看到凌弃和他手中的包裹,那只萨满哥布林浑浊的眼睛猛地亮起贪婪和急切的光芒,它叽里咕噜地叫嚷起来,手中的骨杖指向包裹。上次那只哥布林则紧张地翻译着,声音尖利:“石头!圣石!还给我们!”
凌弃面无表情,用生硬的语调开口:“换。消息。有价值的消息。”
他慢慢打开油布一角,露出那半尊雕像诡异的花纹和材质。哥布林们顿时一阵骚动,萨满更是激动地往前冲了几步,被那个战士哥布林死死拉住。
凌弃立刻将雕像收回,包裹好。“先,消息。”他强调,然后拿出了那张皮卷,展开,指着上面扭曲的符号,“这个,认识?代表什么?在哪里见过?”
哥布林萨满死死盯着皮卷上的符号,绿色脸皮皱成一团,露出疑惑和思索的神情,它歪着头,叽咕了几声。翻译的哥布林尖声道:“萨满说……这符号……古老……像‘吃影者’的标记……在……在腐烂林深处的黑石上见过……危险!不能去!”
“吃影者”?这很可能就是哥布林对“影蚀”的称呼!凌弃心中一动,继续追问:“‘吃影者’……他们在哪活动?有多少人?怕什么?”
萨满哥布林听到问题,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拼命摇头,挥舞着骨杖,尖叫着。翻译的声音也带着颤抖:“不能说!说了会被影子吃掉!他们无处不在!在沼泽里,在雾里!他们不怕刀剑,只怕……只怕阳光和……和巨大的声音?”最后一句似乎它也不确定,是萨满含糊的咕哝。
凌记下“阳光”和“巨大声音”这两个可能的关键点。然后,他换了个问题,指向黑石崖方向:“那些大个子兽人,‘断牙’和‘血矛’,要打仗了?谁知道更多?”
这次,那个战士哥布林似乎来了兴趣,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还比划着砍杀的动作。翻译转述:“‘血矛’的崽子们……在沼泽边缘抓了我们的人……逼我们带路,找小路绕去黑石崖后面!他们人很多,带着很多会破开石头的箭!‘断牙’的傻瓜还蹲在山崖上呢!”
这信息很重要!证实了“血矛”确实在积极准备偷袭,而且试图利用哥布林对地形的熟悉!凌弃继续套话:“带路?你们带了?”
哥布林们互相看了看,萨满咕哝了几句,翻译说:“……带了一段……进了腐烂林就跑了……那里有‘吃影者’的味道……‘血矛’的人也不敢深追……”
腐烂林,黑石,吃影者……信息碎片开始拼接。凌弃又问了几个关于沼泽安全路径、干净水源和可用药材的问题。哥布林们为了雕像,断断续续地提供了一些信息,真假难辨,但凌弃凭借自己对沼泽的了解,能判断出部分可信度。
感觉信息榨取得差不多了,凌弃将包裹雕像的油布完全打开,让哥布林能清晰看到那半尊雕像。“最后一条消息,”他盯着萨满哥布林,“这‘圣石’,有什么用?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找回它?”
看到完整的雕像,萨满哥布林激动得浑身发抖,它挣脱战士的阻拦,上前几步,手舞足蹈地尖叫着,声音充满了狂热和虔诚。翻译结结巴巴地转述,语无伦次:“圣石……是……是祖先之灵的眼睛!能指引方向……能安抚狂暴的沼泽之灵……能……能打开通往圣地的大门!没有它……部落就失去了灵魂!会被沼泽吞噬!必须找回!必须!”
指引方向?安抚沼泽之灵?打开大门?这些话语含糊而迷信,但凌弃敏锐地捕捉到“指引方向”和“打开大门”可能隐含的实用价值。这石头,或许不仅仅是象征物。
交易到了尾声。凌弃将雕像重新包好,看着急切又不敢上前硬抢的哥布林,冷声道:“消息,一半真一半假。石头,不能全给你们。”他用力一掰,竟将本就残缺的雕像再次掰下小小一角,将那一角扔给哥布林萨满,“这是定金。想要剩下的,拿更有价值的消息来换。老地方,留标记。”
说完,不等哥布林反应,凌弃迅速后退,与叶知秋汇合,两人借着巨石的掩护,迅速消失在河滩另一侧的乱石丛中,留下三只哥布林对着那一小块碎石尖叫、咒骂却又无可奈何。
返回山洞的路上,凌弃仔细梳理着得到的信息:“‘影蚀’被哥布林称为‘吃影者’,畏惧阳光和巨响,常在‘腐烂林’活动;‘血矛’确实在找路偷袭‘断牙’,并曾与‘影蚀’遭遇;雕像对哥布林有宗教和实际双重意义,可能涉及沼泽深处的秘密。”
“信息很多,但真假混杂。”叶知秋蹙眉,“尤其是关于‘影蚀’的弱点,可能是哥布林的臆想。”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凌弃握紧短棍,“下一步,我们需要验证这些信息。特别是……‘腐烂林’和黑石崖的动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水越浑,我们越要看清底下有什么。”这次与哥布林的博弈,赢得了一些筹码,但也将他们引向了更危险的深水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