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被关在柴房的第三天清晨，凌弃用浸透冰水的布巾将其泼醒。那年轻人打了个寒颤，睁开眼，看到凌弃冰冷的目光，下意识想挣扎，却发现四肢被牛筋绳捆得结结实实，下颌骨脱臼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
凌弃没有废话，将从他口中取出的毒蜡丸在他眼前晃了晃，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想死，很容易。但死前，会让你尝遍比死难受百倍的滋味。”他捏住对方完好的另一边脸颊，迫使抬起头，“谁派你来的？目的？”
刺客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被顽固取代，死死闭上眼。
凌弃冷笑一声，对旁边的叶知秋示意。叶知秋沉默地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炭火上燎过，精准地刺入刺客颈后某处穴位。刺客身体猛地一僵，继而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球凸出，整张脸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却连惨叫都发不出。
这种手法并非致命，却能最大程度放大痛觉，是叶知秋从某本古籍中学来的逼供手段，从未想过会用上。
数息之后，叶知秋拔出银针。刺客瘫软在地，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冷汗浸透黑衣，看向凌弃二人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再问一次。”凌弃的声音依旧平稳。
“……杀……了我……”刺客嘶哑地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凌弃眼神一厉，叶知秋的银针再次举起。
“不！我说！”极致的恐惧终于压倒了忠诚，刺客崩溃地喊道，声音因脱臼而含糊不清，“是……是‘影蛛’……大人……的命令……监视……找机会……掳走……女医师……”
影蛛？凌弃和叶知秋对视一眼，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影蛛是谁？属于哪个势力？”凌弃追问。
“不……不知道……大人……从未露面……只传令……”刺客艰难地说，“我们……只奉命行事……”
“你们有多少人？据点在哪？”
“不……不清楚……都是单线联系……在镇东……废弃的……风磨坊……留记号……”
问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凌弃一掌将其击晕。线索指向一个神秘的组织“影蛛”，目标似乎是叶知秋的医术。这潭水，果然深不见底。
处理完刺客，凌弃对叶知秋道：“五天期限已到，该给灰岩商会一个答复了。”
他让叶知秋代笔，写了一封简短的回信，语气客气但态度明确：感谢灰岩商会看重，安全顾问一职可考虑，但年奉需提高至三百五十金狮币，并要求先提供关于墨菲下落的切实消息作为诚意。若商会同意，可进一步详谈。
这封回信，既没有完全拒绝，留有余地，又提出了更高的要价和明确的前置条件，是一种典型的试探和拖延策略。凌弃想看看，灰岩商会对叶知秋（或者说，对他们两人）的“渴求”到底有多大，也想借此逼出更多关于墨菲的情报。
信由张樵手下一位机灵的少年，趁夜悄悄送到了镇西的灰岩商会驿馆。
次日午后，钱管事竟亲自来了，脸上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笑容更加热切，仿佛凌弃提的条件完全在预料之中。
“凌先生快人快语！”钱管事一坐下便拱手笑道，“年奉之事，好商量！总会对人才向来慷慨！至于墨菲会长的下落……”他压低声音，身体前倾，“不瞒二位，商会的确查到了一些线索。”
凌弃目光一凝：“哦？”
“据商会安插在黑水总会内部的眼线传回的消息，墨菲在南山镇陷落前，似乎就与帝国军方某位高层有过秘密接触。他撤离的路线，并非单纯逃亡，更像是……早有预谋的转移。目前大致方向是往帝国东北边境的‘黑石山脉’一带去了。那里山高林密，边境线漫长，又是三不管地带，极易藏身。”钱管事说得有鼻子有眼。
黑石山脉？凌弃心中一动，那里确实是个理想的藏身之所，也与墨菲狡兔三窟的性格相符。但这消息是真是假？是灰岩商会真的查到了，还是故意放出的烟雾弹？
“消息可准确？”凌弃不动声色地问。
“七八分把握是有的。”钱管事信誓旦旦，“只要凌先生点头，商会可以动用更多资源，进一步核实，甚至……可以安排人手，协助凌先生‘了结’这段恩怨。” 话语中暗示了可以提供武力支持。
凌弃沉吟片刻，道：“此事关系重大，我需要时间核实消息真伪。另外，安全顾问的职责权限，也需明确。比如，是否有权调阅商会内部关于边境兽人活动、帝国边境军力布防等机密卷宗？”
他抛出了一个更敏感的要求，既是试探商会底线，也是为将来可能的行动搜集情报。
钱管事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有些意外凌弃会问到这个，但很快笑道：“凌先生心系边境安危，令人敬佩！权限之事，自然可以谈。只要成为商会核心成员，很多信息都可以共享。”
两人又虚与委蛇地交谈了片刻，钱管事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约定三日后听候凌弃的“最终决定”。
送走钱管事，叶知秋担忧道：“他们答应得这么爽快，会不会有诈？墨菲的消息，也可能是假的。”
“真真假假，本就难辨。”凌弃冷静分析，“灰岩商会如此急切，反而说明他们可能遇到了麻烦，急需外力。或是与军方摩擦加剧，或是内部权力斗争，需要能镇场面的武力。至于墨菲的消息，即便是假，也能引导我们的视线，方便他们行事。但对我们而言，黑石山脉这个方向，总比毫无头绪要好。”
他走到窗边，望着被积雪覆盖的镇子：“现在，我们手里有几张牌。灰岩商会的拉拢，‘影蛛’的窥伺，帝国军方表面的秩序下的暗涌，还有那个神秘的监察司……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些牌，在这盘棋里，为自己争取最大的生机和主动权。”
他转身，看向叶知秋，眼神锐利：“是时候，主动落下一子了。”
当天傍晚，凌弃让张樵找来的那个机灵少年，往镇守府（帝国军方驻地）的门房塞了一封没有署名的简信，信中只写了一行字：“野狼谷有异，疑与南风镇陷落有关。”
这封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他要看看，帝国军方对这疑似兽人活动的线索，会作何反应。也要看看，这消息会不会惊动水下的其他“鱼”。
投石问路，静观其变。南山镇的博弈，随着凌弃伤势的痊愈和主动出击，进入了新的阶段。夜幕降临，寒风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