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坞堡。
卫曦音回到家中见了祖父，祖孙女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
说的都是些此行的要事，过程不重要，主要是结果。
“借到九千兵，翁主已然继位，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礼堂兄留在那边……”
卫暨正盘腿坐在榻上，听到这话的时候顿了顿，小辈们的婚事是他最操心的。
看来卫礼这孩子是铁了心要娶中山翁主为妻。
不对，现在应该称呼其为中山王。
身为中山国的主子，她注定与寻常小娘子不一样，日后迟早要回到中山国主持大局。
俩人成亲后，总不可能分居两地，虽然离得近……
卫暨叹了口气，说道：“你三叔祖性格执拗，原本就不怎么同意这门婚事，从你们走后整日过来说这事。”
卫曦音却道：“如今这世道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很难的，礼堂兄第一个脱单，三叔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而且殿下要回中山那也是五年后的事，说不定已经天下太平，就当走亲戚，也可以经常回来住的。”
那时候说不定孩子都打酱油了。
中山国离得近，日后安平的丧尸全部消灭掉，坐马车走官道，两日就能到。
或许是因为有上辈子的记忆，在卫曦音看来，这些都不算事。
再说了，三叔祖估计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是觉得拉不下脸，怕族里有人说闲话，不然怎么可能同意礼堂兄，跟着他们去中山国的。
卫暨瞥了孙女一眼，“你三叔祖好面子，表面功夫自然要做，就怕这些话传到那些中山军耳里，起了嫌隙，所以我才跟你提个醒。”
卫曦音点头应下，“孙女知晓的。”
想到坞堡的一群光棍，卫暨又叹了口气，“你廷堂兄的亲事不顺，前些日子给他说了门亲事，结果他连女方的情况都没问，以要守孝为由给拒了。”
长辈去世，守孝三年。
但这规矩从灾难发生起，就已经被废除了。
清河郡内百姓十不存一，天灾频繁，怪物横行，若还遵从旧礼，三年无新生儿降临，人口越来越少最终只会走向灭亡。
卫暨深知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就明确表示，卫氏族人不必守孝。
死了那么多人，人口才是唯一的劳动力，卫氏想要长久安稳，必须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三年看似不长，但谁也不知三年间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再死人。
他和老三年事已高，万一哪天走了，族人们总不可能三年又三年一直守孝，这样的事一旦发生，最终只会导致坞堡的下一代青黄不接，出现断层，家族走向没落。
卫暨一生都在为宗族谋划，是绝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所以从一开始他的态度就很明确，关乎全族的大事面前，不必遵从旧礼。
族人们也深知族中遭逢大难，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没人跳出来反对。
包括最固执的卫仲旬，一想到族里有可能三年又三年没有新生儿出生，举双手赞成废除守孝。
也正因如此，庄氏才会在冬季怀孕，生下灾难后坞堡的第一个孩子。
而关于卫廷的亲事。
明泽媳妇偷偷相看了许久，选了三个觉得合适的，将名单交给卫暨定夺。
三位小娘子都是清河郡世家出身，知根知底，落难后跟着家人来到坞堡生活。
卫暨看过后觉得都不错，眼下不可能寻到门当户对的世家，三位小娘子已经是当中拔尖的了。
但他毕竟不是卫廷的亲祖父，亲事还需问问他本人的意见。
岂料卫廷看都没看，一口回绝，“多谢族长好意，侄孙知晓让长辈们操心了，心底实在过意不去，但亲人离世不足一年，侄孙近期并无成亲的打算。”
卫仲旬当时也在场，一向溺爱卫廷的他第一次发了脾气，指着卫廷鼻子气呼呼地道：“打算？那你想打算到什么时候？五房就剩你一人，不成亲难道还想着守孝？”
“你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你能找到个媳妇儿就该谢天谢地，我们两个老的为了你的事操心许久，就怕哪些撒手人寰，无颜见老五………”
“让两位长辈操心，是侄孙的不是。”卫廷满脸羞愧，但依旧态度坚决。
“天下未平，何以为家，侄孙现在待在兵工厂整日不着家，也无儿女情长的心思，成亲岂不是耽误了人家小娘子………”
卫仲旬气得吹胡子瞪眼，两个孙辈都不是省心的。
一个不让娶偏要娶，一个让娶又不肯娶。
真是让人操心。
卫暨拦住正要骂人的卫仲旬。
他盯着跪在下首的卫廷，神色复杂，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有这个孝心，老五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但天下太平，任重道远，倘若十年半载解决不了那些怪物，你难道就一直不成亲？”
守孝三年，已过年一年。
两年后卫廷也才二十一，本来卫氏郎君就成亲的晚，也不是不能接受。
卫暨：“我和你三叔祖年纪大了，就盼望着底下的孩子们能好好的，你要想清楚，下面的堂弟堂妹们都到了年纪，你开了一个不好的头，万一弟弟妹妹们都学着你，让我们两个老的怎么办？卫氏一族又怎么办？”
卫廷被说得抬不起头，态度出现明显松动。
卫暨却没再步步紧逼，挥了挥手，“得了，下去忙你的吧，你若有心仪的小娘子，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好让我们两个老的安心，又不是让你马上成亲，先定下来罢了。”
就算逼着人成亲了，他自个儿不愿意，谁也拿他没办法。
不如以退为进，让他自己好好想清楚。
………
卫曦音听见祖父提及卫廷的亲事，怕殃及池鱼，丝毫不敢接话。
廷堂兄过了后，怕是要轮到她了吧……
她轻咳一声，站起身打算开溜。
“孙女外面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先告退。”
卫暨看破不说破，坐在榻上淡淡睨了孙女一眼。
卫曦音赶紧从主院退了出来。
能躲一阵子算一阵子，起码现在还有廷堂兄顶在前面，她还可以清闲一段时日。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还有好多正事要忙。
来不及休息。
卫曦音从主院出来，见吴伯正站在外面，便问道：“去往广平的斥候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