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背风。
这晚帐篷再也没有剧烈摇晃，风声呼啸刮过的吱吱声。
天渐黑，洞外已是一片静谧。
除了值守的护卫，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中。
包括卫曦音。
她自然也是累的。
冒雪赶路，面对寒风凌冽，手脚的灵活度下降，身体逐渐变得麻木和疲乏，消耗比寻常更多的体力。
外面条件艰苦，极少能找到舒适的地休息。
所以她几乎钻进帐篷便睡着了。
岩洞口用木板做了一扇门，用于遮挡风雪。
门悄悄打开一条缝，一双眼睛警惕地张望着外面情况。
白日里那些护卫就在周围，她们不好说话交谈。
“阿磐，大当家好像不愿收留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大家都围了过来。
阿磐怔怔地盯着地上的篝火出神，双唇嗫嚅，半晌闷声道：“大当家仁慈，给了我们粮食，她不愿意收留我们，那我们就靠自己。”
下午那会儿，大当家命护卫给了她们一袋粮食。
岩洞内的篝火未曾熄灭，她们烧了点热水，煮了一锅粥，先喂给里面生病的姐妹吃了后，然后一行人再瓜分了剩下的半锅。
粥煮得非常稀，舀一碗起来只有几颗未脱壳的小麦，大家却吃得很满足。
冬季还很长，看不到未来。
粮食珍贵，自然能省则省。
阿磐从前只是郡守府的一名粗使丫鬟，见识有限，能带着这么多娘子们活下来，靠的仅是一身蛮力。
从护卫拿出粮食的那一刻，阿磐就认定大当家是好人。
她护着大娘子在外流浪许久，见过许多怪物，也遇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这是她第一次接受到别人的馈赠，还是那么大袋粮食。
阿磐道：“咱们节约点，粮食能撑上一段时间，过几天再走远点，找找附近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对！我们靠自己！”
“从前咱们不就这么过来了。”
或许是这袋粮食给了她们底气，大家纷纷说道。
“翼州多山地，也许深山老林里还有没污染的动物，我们可以试着打猎，总归饿不死。”
她们因为饿得没力气，又有生病的姐妹需要照顾，所以才不敢走远。
阿磐郑重地点头，“嗯！大家总能活下去的。”
诸位娘子粗粗讨论之后歇下。
岂料峰回路转。
第二日卫曦音一觉醒来，便将她们叫到跟前。
“能遇到我，也算是有缘，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
诸位娘子一听，不由感到喜出望外，连眼角眉梢都带着丝丝喜意。
昨夜她们都放弃了，打算继续苟着，谁知竟然柳暗花明。
大当家言下之意，不会不管她们！
娘子们打起精神站好行礼。
“大当家请说！”
卫曦音视线扫过众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可以收留你们，你们自行选择。”
“一是随我去京都，包吃包住、包分配装备、指导训练等，不过我要事先说明，沿途危险未知，我无法打包票，保证大家都能平安活着回来。”
阿磐蓦地抬头，表情十分惊讶，她没想到大当家的目的地竟然是京都。
京都距离此地十分遥远，冬季赶路的危险无人不知，这会儿还活着的人们，只要粮食充足，恨不得窝在安全的地方冬眠。
而大当家却反其道而行之，偏偏选择此时入京。
周围的小娘子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卫曦音嗤笑，“不是你们说得想要跟着我？怎么？听到目的地就退缩了？”
“没有的事！”阿磐生性耿直，十分讲义气，听她这么一说不由脸色涨红，可惜因皮肤黝黑，瞧不太出来。
“只要大当家肯收留我们，刀山火海奴婢也愿去！”
阿磐说完又面露犹豫，艰难开口，“只是还有好几个姐妹还病着，在严寒冬季赶路，奴婢怕她们坚持不了几日。”
卫曦音闻言摆了摆手，“你们成了我的人，我自然会拿出药材救治那些病人，不过现在条件简陋，能不能活还是得靠她们自己。”
一听大当家还有药材，余下的娘子们没有丝毫犹豫，纷纷开口表示：“我们愿意跟随大当家！”
危险算什么。
她们窝在这里没有粮食，朝不保夕，比起外面的怪物，不是一样危险？
大部分娘子们都杀过怪物，大当家说了，会给她们配置武器装备，加上还有这么多护卫。
与其在这等死，看不到未来，还不如跟随大当家去闯一闯。
“对！大当家都不惧怕，咱们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把这条命还给老天爷！”其中有几名娘子十分有血性地表示。
卫曦音失笑，“第二个选择不听了？”
语毕。
她渐渐收敛笑意，“我不愿强人所难，也不愿逼迫你们为了一口粮食，迫不得已选择与我同行，所以我为你们安排了另一处安全的容身之所。”
诸位娘子微微动容。
寒冬赶路，历经数城，其中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一些小娘子们眼神有几分闪躲，羞愧地低下了头。
的确，她们当中有些人体弱胆小，后加入的一些女眷们并没有习过武，并不想在此时冒着严寒和怪物的危险去京都。
只不过她们人言轻微，怕得罪大当家，断了姐妹们的前程，甚至连那袋粮食都保不住，所以一直缩在后方不敢开口。
大当家这么为她们着想，简直令她们羞愧得要死。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大当家却不求回报，拿出粮食给她们，还事事为她们考虑周到，这更让她们觉得无地自容。
“第二个选择……”
卫曦音神色平静，缓缓道，“翼州清河郡灵县十分安全，我与卫氏坞堡是故交，你们可报上我名讳，自行前往那里避难。”
“山上沿途都被我的属下清理干净，你们走到安平郡下山，能直接抵达灵县。”
她组建娘子军，要的是忠诚，是骁勇，而不是凑数。
愿意跟随的她会尽力栽培，不愿的为了避免人心涣散，同样会将她们安置妥当。
收买人心这事，她熟。
卫曦音说完后，也不去看她们的反应，挥了挥手，“好了，你们自行下去商量吧，在我上路前给我答复。”
数位娘子们神情恍惚地离开，回到了岩洞内。
门一关。
大家默不作声的各自围坐在篝火旁。
所有人都在低头纠结，没人开口说话，气氛变得十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