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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器装备要与战术操演配套,这是基本的军事原则。按照这一原则,明军骑兵去年下半年之后的突击训练全都是按照半具装这个前提所进行的。

故而不到万不得已,高务实不会让他们临时调整装备,因为那意味着同时还得改换战术体系,这将有很大可能造成临战之时的混乱,恐怕得不偿失。

如今还比较有可能进行调整的,应该说只有战术这一块。但察哈尔人目前看来没有别的心思,就一门心思避而不战,所以要想哄得他们愿意出战,似乎也只有拿出一份值得他们冒险的香饵。

这个香饵并不好找,因为蒙古草原之上真正有价值的目标并不多。或许归化城本来也是一个,可惜归化城对土默特而言过于重要,高务实也不好坐看归化失陷而无动于衷,亦或者以“使归化为饵,钓图们上钩”去说服把汉那吉,平息整个土默特的怒火。

即便如今的土默特深受大明羁縻,但别说羁縻了,就算是自家地盘也不能随便拿来做饵,这种做法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要大失民心的。

土默特现在修佛,讲究的是慈悲法相,可不是太上忘情。高务实纵然是“明王”,也不能拿忿怒相来对佛门百姓,那玩意是用来降魔的啊。

既然卖队友这事儿干不得,那就只能牺牲自己,拿自己来做个饵了。只希望自己面子够大,在图们心中的仇恨值够高,一听到自己孤军深入的消息,图们汗不顾一切也要来硬杠一把。

这个办法可不可行呢?高务实想了想,觉得自己的价值对于此刻的察哈尔而言,大抵类似于昔年也先面对朱祁镇。

虽说朱祁镇是皇帝,自己不过是个户部尚书,君臣分际摆在那儿,政治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也不能妄自菲薄,我高某人不光政治地位特殊,而且三番两次让察哈尔吃瘪,更是此次大战的幕后主要推手,图们恨我入骨应该理所当然。

何况我还是大明首富,若是能抓了我,不说别的,光勒索赎金没准都能让他那四十万人好吃好喝数年了。这么好的事,图们难道就不心动?换了我是图们,我都要动心了好吧!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总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不能让图们认为这是个圈套,甚至只是让他觉得不够保险都不行。人家吃亏吃多了,谁知道会不会变得特别小心敏感呢。

所以这“孤军深入”要做实,必须在图们的“心理安全范围”内没有其他明军存在,惟其如此,才有机会引诱到图们主力来战。

不过,做实归做实,也不能真的搞成孤军深入,结果只能背水一战了,该有的后手还是得有安排。做饵而已,不能把自己真卖了。因此这其中的问题,最终就定格在距离和速度两点上。

距离有两个方面,一是图们心目中的安全范围,以他或者以高务实本部的位置为中心,某一个半径之内必须没有其他明军存在,这样他才可能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二是明军来得及支援甚至是救援的距离,即高务实本部与图们发生交战但战斗尚未结束之时,周边各部明军要能在此期间赶到战场的距离。

近了不行,图们多半不会上钩;远了也不行,高务实本部未必扛得住。

要是高务实现在率领的是近三万已经换装完万历二式刺刀款火枪的精锐步兵,那他倒是有信心扛得住的。可惜,骑兵这一块他是游戏内行、实战外行,而且骑兵还特别吃一线将领的临机决断能力,他也不清楚麾下这些游击们实战指挥到底是什么水平,所以信心就不太足了。

有那么一刻,他脑子里甚至冒出一个想法来:要是我这会儿麾下带着李如松和他的辽东铁骑,是不是可以大手一挥,直接A上去就可以了?MD,以后还是要在骑兵上多下点工夫才行,不能总这么半吊子晃荡。

不过此时后悔显然是来不及的,高务实命人取来京华绘制的比例地图,开始一边询问各游击关于骑兵在各种情况下的奔袭速度等事,一边计算和确定一个适合的战场位置。

最终决定下来之后,又立刻下令向正朝归化围拢而来的各部传达最新军令,搞完这一切已经是亥时三刻,大军除了哨岗、哨探之类,其他人都已就寝。

高务实下令散会,但并没有真放人离开,自己带着一大票游击将军们来了个亲自巡营,生生把八个游击大营全部巡视了一遍——当然,不可能是每处细节都查看到。

主帅做这种事,尤其还是文臣主帅,更多的都是出于军心军纪的考量,绝非是真的严查军事细节——那玩意儿高务实还没这些将军懂得多呢,能查出个什么名堂?

不过高务实也有拿手的项目,比如检查卫生环境。不要笑,卫生环境这事在军中绝对是大事,这件事要是做得不好,一个不小心就是军中爆发疫情,接下去要么战败,要么不战而败。

尤其是骑兵部队,卫生问题更是出了名的难搞。人毕竟是可以用命令管制的,只要惩罚手段到位,至少随地大小便肯定能够禁止。然而马匹大小便你可禁止不住,所以这就需要人为的规范起来,比如临时马圈、马厩的布置、清理之类,都必须严格要求。

何况,马粪这东西还是个宝,例如高务实就在颇贵营中发现他们在用之前风干的马粪生火烧水——好吧,这听起来有些恶心,但盖上盖子烧的开水照样是干净的,还能省下不少携带的煤球。

而相比之下,某些汉人将领在这件事上就不如这位蒙古族将领,虽然大家早在此前就因为高务实的三令五申,把马粪都集中挖坑埋了,但毕竟不如回收利用来得妙。高务实总怀疑是不是最近军费开支大方了,军中有了些骄奢。

因此在巡察完成之后,高务实先是整体表扬了大伙儿一番,认为大伙儿的卫生防疫工作都还做得不错,但又重点表扬了颇贵,提议让诸位游击都派专人去颇贵营中了解一下马粪的最佳处理。

也不知道是高务实的威信的确已经足够高,还是大家觉得蒙古人在跟马有关的事情上面确实有几把刷子,大伙儿看来对这个命令倒也没什么抵触情绪,都坦然接受了。

至此,高务实才终于真正宣布散会,同时指定了上半夜和下半夜的两位值守将领并传下今夜的口令:上半夜是“长庚”,下半夜是“启明”。

这一夜安然度过,什么事都没发生。次日一早,经略本部骑兵全部拔营,并且很诡异地收缩了探马覆盖的范围,从两百里直接腰斩,下降到了一百里。

与此同时,高务实自忖出来好几天,身体开始习惯了高强度的骑马行军,全军提速到日行百里。说起来,高务实平时一直都是有一定锻炼量的,虽然和麾下这票武将可能没法比,但至少从身体素质而言绝不是“文弱书生”。他的确没练过任何武艺,但不代表身体底子也不行。

在不足二百里外的西面,布日哈图和布延台吉此刻也早已领兵出动。他们二人手里带着的兵力其实还不如高务实多,只有一万五左右,算起来只是高务实所部的一半略多。

不过,布延台吉却很振奋于昨日收到的消息,今天一大早就连续找到昨夜派出去的哨探了解夜间的军情变化,然后匆匆找到布日哈图商讨对策。

布延台吉兴奋地道:“高日新昨晚缩小了探马布放距离,看起来是对昨日探马战的结果心存畏惧,不敢再让夜不收遭受更严重的损失了。”

“是吗?”布日哈图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一句。

“当然是。”布延台吉立刻道:“明军夜不收人数很少,比咱们的白缨亲卫还少了许多,若是每次都打成这样,等他到达归化城下,他手里的夜不收还能剩下几个?”

布日哈图“哦”了一声,问道:“今天的消息有什么新情况吗?”

“那还没有——嚯,哪能那么快呀,咱们相距还有近两百里远呢。”布延台吉连连摆手。

布日哈图微微挑眉:“两百里,如果双方相向而行,今晚甚至就能碰头了。”

“你要这么说,那倒也没错。不过最新的消息也只有一个:他们今天拔营的时间挺早,天还蒙蒙亮就吃完了早饭,然后立刻开拔了。”布延台吉说着稍稍一顿,又补充了一句:“嗯……探马根据一些细节判断,说明军今天可能比平时快了一点,看起来似乎很着急。”

布日哈图想了想,问道:“黄台吉,若你是高日新,此刻有什么情况值得你一路不断提速?”

“啊?”布延台吉没料到他会这样问自己,想了想才道:“那想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归化城的情况急剧恶化,我觉得我若不能再快一点,没准归化就要丢了;二是前方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我赶过去或许能打出一场大胜!”

布日哈图口中不置可否,但却微微点头,又问道:“你觉得高日新今日继续提速行军,最有可能是哪种情况?”

“这个嘛……我想想。”布延台吉一边策马而行,一边稍稍思索了一番,这才说道:“执政这话不好回答啊,我觉得两种可能都有。”

“是么,何以见得?”布日哈图反问道。

布延台吉笑道:“这有何难?第一种可能一直都是存在的,但高日新现在应该还没法得到归化城的具体情况,但越是得不到消息,通常就会越紧张,此乃人之常情,高日新也不会例外。

第二种可能,那想必就是昨日之战让高日新有了某种错觉,他可能认为在他面前的是大汗本人,而他想必也认为大汗不可能从归化城外撤兵,因此自己面前虽然是大汗亲临,但绝对不会带上全部军力。”

他说到此处,叹了口气,又摇摇头,似乎要将某种念头驱赶走,然后才接着道:“高日新以往与我蒙古对阵尚未有过败绩,这也许加重了他的自负。

或许他认为他手头的兵力已经足以当面击败大汗的部分兵力,因此放心大胆地向前突进,希望拿下此功,为自己的战功簿再添一笔新彩。”

布日哈图问道:“那为何要提速?”

“想是因为……他怕‘大汗’避战而走?”

布日哈图这次没有立刻作答,甚至也没再次反问什么,而是仔细思量了一番,才道:“黄台吉的推测,我也认为是很有道理的。”

布延台吉心中一喜,差点笑出声来。谁知道布日哈图却仍然一脸肃然,接着又开了口:“但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一些难以解释之处,希望黄台吉有所提防。”

布延台吉的笑声被卡在喉咙里没发出来,最后变成了一声用力的干咳。他想了想,皱眉问道:“什么地方难以理解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高日新一定懂,而且过去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布日哈图同样皱着眉头,斟酌着道:“况且以我对高日新的研究来看,此人虽然好大喜功,但那是在大格局上的好大喜功,实际上他做事一直非常有分寸,而且其本人似乎并不在乎具体的军功——这一点尤其请黄台吉注意。”

“这话怎么这么矛盾呢?”布延台吉耐住性子问道:“又是好大喜功,又是不在乎具体军功,这高日新莫非脑子有病?”

“恰恰相反,这正是高日新高明之处。”布日哈图一脸正色,严肃地道:“好大喜功指的是他一贯喜欢布局,布大局,布谋国之局。

不在乎具体军功,则因为他是文臣而非武将。某一场战斗的胜负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只要最终战略得以成功实现,那么所有的大小战功都一定少不了他的那一份——而且必然是最重的一份。”

“那执政你的意思是……”布延台吉觉得布日哈图话里有话,但他又还没有学会如乃父图们汗那样彻底相信和倚靠布日哈图,因此只能这样让布日哈图主动解释。

“我的意思是,高日新若有任何与此前不同的行动,其出发点一定是在战略层面,而绝非在具体的战事层面。”

布日哈图微微眯起眼睛:“他这番缩小探查范围和行军提速,虽然目前我还看不清他的最终意图何在,但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他的所谓急迫,只是他希望我们认为他很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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