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来点什么？”收营员小姐宛如死水般的眸来了精神，盯着台前跟她年纪相当的男生，温柔问道。
男生眼神忧郁，桑音清越却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摩卡，不加糖，带走。”
店长说，如果客人没有言明要杯型，就直接给他下单大杯。
可是好想跟他说话。
“要大杯、中杯、还是小杯？”
“大杯，热。”
“好的，请稍等！”收营员小姐虚指着台前：“还需要一会儿，您可以在凳子上坐着等会。”
男生没说话，身子一转，在离收银台最近的那组座位上坐下，从黑白拼接风格的薄款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白色的无线耳机，戴在右耳上。
手指清瘦白皙。
是常年不见光、略显病态的白。
“啊！”靠近楼梯口的女客人尖叫站起来，墨绿色的瓷杯从她的小白裙上滚下，砸在地板上，应声而碎：“你怎么做事的！！”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围着印着咖啡店名字的围兜的中年女人，匆匆放下托盘，抽了好几张纸巾上前：“我给你擦擦。”
“走开！”女客人气恼地推开她的形如枯槁的手，手拉开领口散热：“对不起就行了？把你们老板叫来。”
“抱歉抱歉。”中年女人连鞠两次躬，“请你别叫我们老板，我给你赔钱。”
“好啊。”女客人放下领口，盛气凌人开口：“八千，赔吧。”
“这……”中年妇女显然没料到会这么贵，微微弓着的背似乎又往下弯了一分。
收银员小姐跟店长一边看着那边情况，一边跟不在店的店长说明情况，忽然有个人从面前掠过。
“怎么？不是说要赔吗？”女客人见她这样子，就知道赔不起，便咄咄逼人起来：“倒是赔啊！”
“我替她赔。”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声音插了进来。
女客人眼底的盛气还没消散，看向来人，目光微怔。
“微信还是支付宝？”
…
“孩子，等等。”
陈辞脚步顿住，拎着摩卡侧身回头。
是方才店内那个中年妇女，身上的黑色围兜已经不见了。
她匆匆走来。
“谢谢你啊孩子。”中年妇女感激道：“我没有手机，你跟我回家，我女儿也快下班了，我让她把钱给你。”
陈辞苍凉的眸底，掠过抹极快的情绪。
“不用了，阿姨。”
“不行，你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必须得还给你。”
中年妇女似乎怕他走掉，说着说着出其不意就抓住他的手。
咔嗒。
“妈，我回来了。”林婼曦关上门，拎着袋砂糖橘的手撑着墙，弯着身脱下短靴，换上棉鞋，“我刚刚路过水果店，看见他们新进的砂糖橘……”说话的声音伴随着转身，看到坐在布艺沙发上的人时戛然而止，对视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遗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想做什么？！”
“曦曦，你回来啦！”林母出现在厨房门口，脸上挂着慈爱的笑，手擦着身上的围兜走出来，显然是听到她方才质问的话，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了遍：“曦曦，你跟他认识？那可真是太好，这孩子今天替我解了个围……”声音逐渐变小：“你等会转八千给她，我以后还你。”
“什么八千？”林婼曦注意力瞬间转移，盯着她闪躲不自在的表情片刻：“妈，你是不是又出去找工作了！”
林母像个犯错的孩子，两手抓着围裙前的弧形口袋。
“我这不是不想你这么辛苦，谁知道地上有滩水，脚底一滑，滚烫的咖啡就飞到那个客人的裙子上。”
林婼曦闻言气顿时消了大半，忍不住关心。
“那你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林母立马喜笑颜开，目光饱含笑意看向陈辞，道：“你这朋友帮我赔了钱，我鱼该翻身了，你把钱转给他。”
林母叮嘱完就溜了。
“不用赔。”陈辞道，面色无波：“我原本打算偷偷走的，但是阿姨让人从外面锁了门。”
林婼曦绷着张脸，妖媚的狐狸眼没什么暖意，压着声音。
“帮她也是巧合吗？你帮她的时候，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吗？”
说来令人感慨，她得知真相的那晚，被医生断定说醒来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二十的母亲，奇迹般醒了。
陈辞哑然。
成年人之间，沉默便已是默认。
他是知道她是谁的。
从游轮脱险的一个月后，他调查了林怀雁这件事是否属实时，看过她的照片，还去过医院，隔着玻璃看过。
“你们这是干嘛？”林母端着盘热气腾腾的桂花鱼走出来，放在茶几上，“曦曦，我再炒一道菜，你请你朋友坐下喝茶呀。”
“不用了，阿姨。”陈辞：“我先……”
“茶不是很贵，别嫌弃。”林婼曦脚步一转，走向沙发。
放下砂糖橘，拿下斜挎包包，脱掉身上的军绿色加绒带帽棉服。
冬末没那么寒冷。
她只穿了两件，脱了外套后，只剩下一件黑色紧身的针织衫。
陈辞看了眼她的腰。
瘦的一只手就能圈住。
“她要留的人一定会留下，你吃完饭就走。”林婼曦把烧水壶放上底座，压低着音量道，顿了下，又说：“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清。”
陈辞偏头，看她，面上表情不喜不悲：“不用还，这是我们欠你们的。”
林婼曦错开他的目光，看向厨房门口，留了个侧脸给他。
“都好，只要你别再出现。”
“嗯。”
…
“曦曦，你去盛饭。”林母边说，将手上的上海青放到茶几上。
“好。”
林婼曦起身去了厨房，盛了三碗，直接捧着出来。
林母看的提心吊胆，“曦曦，你就不能多走一趟吗？”
林婼曦蹲下身子，稳稳当当放在茶几上，朝林母道：
“都是小case，我很稳的。”
“你呀。”林母既怪嗔又心酸，看向陈辞，“阿姨手艺不怎么好，别嫌弃。”
“不会。”陈辞夹了筷上海青，“很好吃。”
林母顿时笑成朵菊花，要不是第一次见，估计都想给他加菜，“那你多吃点。”
“好。”
“孩子，你是做什么的？”
“阿姨，我还在读书。”
林婼曦握筷子的手一顿，旋即慢慢吃起饭来。
“还在读书呢，大几啊？”林母兴致勃勃。
“大四。”
“那你比我们曦曦小两岁。”像是想起了什么，林母笑容淡了一分。
“我上学晚，九岁才上一年级，又留了一年级，比她大一岁。”安静了五六秒左右，陈辞忽然道。
“喔。”林母了然点点头，“你长得一表人才，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没有。”
眼见林母又要开口，林婼曦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妈，你别跟查户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