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印象里，小叔一直病恹恹的。
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蕴藏着浓烈的生命力。
脸上总带着轻松的笔意，仿佛病重的人不是他。
在他有记忆开始，小叔就病着。
他一直以为那是天生的，也没想过其他的可能性。
傅冰的话让他不禁汗毛倒竖。
小叔的病跟傅雅的病都是人为的？
如果是中毒，谁能这么巧妙的让他们长期卧床病着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能做到的人，绝不简单。
苏君羡脑海里闪过一个人。
死去的陆极！
小叔在世期间，陆极是苏家的家庭医生。
苏君羡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这些事如惊天巨网，一个结没解开，下一个结又出现。
苏君羡给陆元打了个电话。
陆元一脸狐疑地接起来，“君羡哥。”
“你跟宁宛熟吗？”
“熟啊，她跟冰姐更熟。”
“什么？”
“她就是冰姐身边的宁姨啊。”陆元眨巴着大眼睛，“你要跟冰姐相认了吗？”
要不怎么会突然打听宁姨？
“我今天刚见过她，想到陆极曾经是我苏家的家庭医生。”
“这我知道，他死前没少拿这事儿吹牛。你想知道什么事，我说不定也知道。”
“我小叔的病。”
陆元挠挠头，“这个我听得不多，我回头问问宁姨。”
“你可以去问，不用有心理负担。”
“嗯嗯。”陆元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冰姐是你妹妹啊！可转念一想，她的长相与气质有个优异的家世也不奇怪。”
“你平时帮我多看看她，她性子要强，不一定愿意示弱。这种性格的人最容易吃亏。”
“我心里有数。”
苏君羡挂上电话后，跟傅冰互通了信息。
傅冰刚好走到别墅。
宁姨和何伯正在院子里画画。
傅冰站在他们身后看了一会儿，才问道：“宁姨，你对苏楚的病有印象吗？”
宁姨下意识地说道：“苏楚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随即，她很快回过味来。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你想回苏家？”
“我之前跟你提过我妈妈的病，自从知道我是苏沁暖后，我才发现我妈妈很可能是中毒。她甚至跟苏楚中了同样的毒。”
宁姨脸色一变，“你妈妈跟苏家有什么关联？”
“我妈妈和苏楚是恋人。”
“原来如此。当年，苏老夫人对苏楚随意找了个她带孩子的女人非常不满，跟苏楚吵过几次架，苏楚依旧没理会。苏老夫人就找了陆极，我和陆极都擅长用毒。药和毒本质上都是可以救人的重要东西。”
“药过量了会致命，毒使用少量能救人。对我们医者来说，没有太大的差别。”
“陆极去苏家后，苏楚的身体就恶化了。原先只是先天体质弱，陆极去了之后越治越差。苏老夫人却始终没把他给辞了。”
宁姨表情十分凝重，“如果你妈妈中了同样的毒，说明苏老夫人其实早就知道你的身份。甚至，苏家其他人也知道。”
“小冰，你这一次的身世被曝光很可能是个阴谋。你一定要冷静对待。”
傅冰心里五味杂陈，“事情越来越有趣了，我也越来越没兴趣朝着别人设定的方向走。”
宁姨目光无比慈爱，“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认为你选了一条最好的路。”
傅冰点头，“接下来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什么事？”
“我们当时的狱友在这两个月内已经有十几人出狱，这些人在入狱之前已经被她们原来的家庭给摒弃了。其中有几个已经与外界隔绝了十几年，她们出来后的生计问题很难应付。”
“我还没想好怎么安置她们。”
这些人需要鼓励，也需要约束。
她们又没有过硬的谋生技能，没人带着，说不准又走上边缘化的道路。
宁姨心里思忖片刻，“过两天我陪你一起去接她们。”
“嗯。”
*
当天。
傅冰亲自开了一辆七座的车去了江城的女子监狱。
她们不是同一批出狱。
而是分成了三批。
这一次是五个人。
傅冰看着高高的大铁门，想到她一年多前从里面出来。
惶恐不安！
害怕面对外界的非议。
一年多的时间，心境已有天壤之别。
轰隆一声巨响后。
大铁门缓缓打开。
五个畏畏缩缩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五人看到傅冰声，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
沈瑶：“冰姐没骗我们，她真的来接我们了！”
其余四人点头，均跟在沈瑶后面跑过来。
“冰姐。”沈瑶跑到傅冰面前，眼圈已经红了。
沈瑶入狱是因为她弟弟被霸凌死了。
霸凌她弟弟的人却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她爸妈也因为弟弟的死一蹶不振，在她回校上学的时候，用一罐燃气把自己送走。
她成了孤儿。
霸凌她弟弟的人又妄图来霸凌她，她在反抗中把人捅死。
最后，是一众律师、法官和民众一次又一次地帮忙，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减刑。
傅冰的目光一一划过她们五人的身上。
“都上车吧。我们车上聊。”
五人看着干净的车，都很拘谨地坐在位子上，根本不敢乱摸。
傅冰发动车子后，解释道：“我知道你们最关心落角的地方，我和宁姨先带你们过去看。”
“沈瑶年纪小，适应能力相对来说比其他姐姐好，在几位姐姐适应新生活之前，你多费费心。”
沈瑶连忙点头，“好的，冰姐。”
傅冰给她们安排的是一个交通很便利的旧小区。
小区虽然旧，但维护得很好，周围设施都齐全。
公交、地铁都很方便。
因此，哪怕这个小区有年头了，房价依旧很贵。
这里是步梯。
宁姨上不了楼，她们就有人背宁姨，有人帮她抬轮椅。
傅冰带她们上到四楼
她指了指同楼层的对门。
“这两套各是三个房间，你们自己安排住宿。东西我都备齐了，其他的你们自己看着买。”
她边说边打开门。
沈瑶、张菁、刘二妮、张阿姨和刘姐把两套房子都看了一遍。
五人眼圈均是一红。
她们没有一个人不是苦命人。
身为从小到大被规训着要乖乖听话的女人，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们又怎么会犯罪？
她们在监狱的这些年，既想出来又害怕出来。
外面未必就能容她们。
张阿姨哽咽道：“小傅，谢谢你为我们做这么多事。我们真的……”
话没说完，就绷不住哭了。
她一哭，其他人也忍不住抹眼泪。
傅冰没有安慰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