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室内瞬间陷入了死寂的沉默里。
秦谨寒放下筷子。
“你要是想去，我明天带你过去。”
傅冰点点头。
她要去直面最无法面对的那一页。
因为他们的无能，孩子没了。
他连睁眼看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就死在他们的能力里。
这一夜。
他们谁都没有睡好。
傅冰躺在床上。
一闭眼，又是监狱里的场景。
那里的脏污、粘腻、腥臭的空气，从过去的时空穿过来，扼住他的喉咙。
秦谨寒一杯接一杯的灌酒。
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赶到的时候，孩子的小身体被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随意的装起来扔在地上。
小小的身体，青紫一片。
明显是在肚子里憋了太久没的。
那一刻，他最恨的是他自己。
他空有一身医术，连最该救的人都没救上。
他亏欠傅冰的，只要他们还有命在，都可以还上。
他们的孩子……
怎么还？
……
第二天，清晨。
两人谁都没有胃口吃早餐。
上车，驶出江南。
孩子没有葬在墓园里。
而是秦谨寒名下的一个庄园里。
庄园里有山有水，秦谨寒砸了几个亿修建起来的。
里面更像个儿童乐园。
他要让那些绚烂的色彩陪孩子成长。
做得再好，也只是心理安慰。
车子驶进停车位。
秦谨寒带傅冰下车，穿过游乐园。
来到庄园的后院。
后院的正中央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墓碑。
墓碑后是个小小的坟。
坟前还摆着几朵小野花。
傅冰眼圈一热，正要走过去。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背后是一道稚嫩的声音。
傅冰回头。
是一个七岁多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的衣服有点脏。
手里还拿着一小束花。
花跟墓碑前的花一样。
显然也是这个小女孩儿放的。
傅冰的眼神柔软了几分。
“我来看我的孩子。”
“是睡在里面的小弟弟吗？”
小女孩儿立刻问道。
“对。”
小女孩儿露出一抹灿笑。
跑到墓碑前，轻声道：“小弟弟，你妈妈来看你了，不害怕了哦。”
傅冰的眼角湿了。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替她照顾了她的孩子。
秦谨寒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个孩子出现在这里。
“你是谁？”
“我住在这里。听说有个弟弟睡在这里，我就偶尔进来看看他。”
她没说她其实是想进来玩。
这个游乐园很大，可是一直没有人玩。
她觉得很浪费。
傅冰握了握她发凉的小手，“谢谢你照顾我的孩子。”
小女孩儿笑得很不好意思。
她趁着没有注意她，偷偷溜走了。
傅冰蹲在小坟前。
她想过见她的孩子。
真正见到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无比清晰地认真的她与孩子天人永隔的事实。
……
小女孩小跑着出了游乐园，跑去菜市场。
她轻车熟路地去熟悉的摊子前捡菜叶子。
隔壁的鱼摊老板吼道：“小歌，今天有刚死没多久的鱼，你带回家去。”
“谢谢刘叔叔。”
季小歌捡了一天的菜，又提了鱼才跑回家。
出租屋内。
季晴抱着一个孩子轻声哄着。
季小歌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妈，今天有鱼吃。”
她踢掉鞋子，爬上床。
“你休息一会儿，我来抱弟弟。”
季晴笑得很温柔。
她扶着疼痛的腰，起身进厨房开始做饭。
两年半前，她和她老公还住在江城。
她拼命生下孩子，医生和护士、包括她老公和公婆也都说她生了个死胎。
他们觉得她不吉利，连夜走了。
她忍着产后的剧痛去找她的孩子，才在黑色塑料袋里找到两个婴儿。
她把两个孩子都抱在怀里，用体温温暖他们。
她就坐在冰冷的地面烘了一晚上，只有其中一个有了微弱的心跳声。
她当时太心急，只来得及让医生救孩子，没有帮另一个孩子安排后事。
她的身体也因为那一晚上差了很多。
她老公、公婆嫌弃她晦气，连夜走人。
把五岁的女儿扔在江城的出租屋里。
她出院回家时，女儿饿到干吃奶粉。
连坐月子都是几个朋友轮流帮忙，她才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房租到期后，她就退租回老家。
她父母替她弟弟看孩子，没空搭理她。
家里更没地方给她住。
她只能租城中村，尽可能的省钱给宝宝治病。
而她要照顾宝宝，根本没办法找稳定的工作。
只用在家偶尔接点单赚生活费。
季晴也明白，这样的日子不是长久之计。
她得想想办法。
要不宝宝的身体撑不住。
季小歌抱着弟弟轻轻晃着，小声跟弟弟说话。
“弟弟，我刚才去游乐场了哦。那个小弟弟的爸爸妈妈来看他了，他们看起来也很想他。”
季小歌听着女儿刻意放轻的声音，嘴角微起，露出幸福的笑容。
季晴把简单的饭菜做得很可口。
吃完后，她又小心翼翼地喂宝宝。
之后，她收拾了几块饼干和水，装在季小歌的小背包里。
“妈妈等下有个面试，妈妈先送你和弟弟去黎叔叔的诊所，等妈妈面试回来就去接你和弟弟，好吗？”
“好的。”
季小歌乖巧点头。
妈妈和弟弟的身体都不好。
如果他们有钱，就可以给妈妈和弟弟都治病了。
但他们没钱。
她还得上学，也很花钱。
季晴简单化了个妆，一手抱宝宝，一手牵季小歌就出了门。
来到城中村的小诊所，她很不好意思地解释。
“宝宝有点发热，我等下有面试，能不能让小歌抱着宝宝在你这里坐坐？我怕我不在家的时候，宝宝的情况会严重。”
“你安心把孩子放这里。这里有监控，我也会时不时给宝宝测体温的。”黎医生爽快的答应。
住在城中村的不是房东就是务工人员。
住在这里的务工人员普遍没钱。
还好他们诊所也被傅冰纳入实验点，平时的药折扣打得很低，还有专家偶尔会过来看诊。
他也能给他们多申请一些费用上的优惠。
有药厂做推广，他也能偶尔给他们一些营养品。
季小晴又对着黎医生的媳妇刘医生仔细道谢过后，才感激的离开。
刘医生对她家的情况也了解。
看她一个女人带两个孩子，也是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见季小歌路过给她塞一个苹果或小蛋糕、小零食什么的。
对他们来说不是多珍贵的东西，对季晴一家三口来说却很重要。
傅冰和秦谨寒在游乐场里待了一整天。
直到天黑了，他们才到附近的餐馆里吃饭。
秦谨寒指着马路对面的城中村，“那一片已经被苏家，明后两年开始做楼盘。”
傅冰：“我记得附近有我的医疗平台的测试点，我们去看看。”
当时她特意留意过。
城中村这些地方很多生活穷困的人，他们来大城市务工，哪怕生病也舍不得吃药。
她就特地把城中村的诊所加进去，让这些人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