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安安静静呆在办公室里，毒品的案子细节还有很多等待挖掘。
比如孙连为什么要包庇毫无血缘关系的赵光？
比如有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能够证明，赵光对于李儒贩卖毒品的行为是知情的？
如果能够找到这些证据，对他们指控赵光，赢得这次案件的胜利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这些现在都还笼在一片迷雾中，她在努力理出能牵出所有线索的那条逻辑线。
裴景安中午没回来，她便自己去吃了饭，前几天还和她勾肩搭背的同事今天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有的同情，有的带着点幸灾乐祸。
出来上个洗手间的时候，一墙之隔，她听到了那些话。
走回办公室，百叶窗拉起，透明的玻璃也就没有了遮挡。
裴景安坐在办公椅上，隔着巨大的台式电脑屏幕，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金丝眼镜后狭长漆黑的眼眸，眼尾微挑，冷硬的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掌控着鼠标的手指冷白，骨骼鲜明，白衬衫下的一截手腕搁在鼠标垫上，淡青色的血管勾画着成熟男性的线条感。
楚清歌怔了怔，下意识往苏妍的工位方向望去。
苏妍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将肩上的包滑下，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架势。
世上有些事情，是不是真的就……这么巧……
楚清歌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作何反应。
“进来。”
冰冰冷冷的语调，冻得走神的楚清歌一个哆嗦。
楚清歌急忙转头，办公室里的裴景安没动地方，只隔着玻璃望向她，金丝眼镜的下半部分还反射着屏幕的白光。
“……”楚清歌依言走进去。
关上门，密闭的空间里有一丝不太熟悉的味道，不属于裴景安身上常年的檀香，也不属于楚清歌最近用的洗发水的椰香。
清新中带着甜腻，像是初夏，日头还不是很毒辣的时候，递过来的一颗果糖。
栀子的香气。
裴景安绝对不可能用的香氛。
“怎么了？”裴景安被她盯了一会，带着一些不耐烦，冷声问道。
“没……没什么。”楚清歌赶紧摇头，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你中午吃饭了吗？要不要……”
“不用。”
楚清歌轻轻嗯了一声，犹豫几秒，“你中午……干什么去了？”
裴景安瞟了她一眼。
“你要是……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楚清歌道，“你当我没问……”
楚清歌是个好性子，好到有时显得温吞。
可裴景安知道她骨子里不是这样，对于她在意的东西，她会比谁都努力想要去了解真相。
比如她手下的那些案子。
只要是当事人有需要，她会比任何人都积极，早在她来君同的第一个案子不就是这样？
可是他呢？
他的位置又在哪呢？
裴景安合上眸子，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拇指和食指轻轻揉了两下眉心。
金丝眼镜搁在一边，金属的链条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让你查的信息，查的怎么样？”良久，还是裴景安用工作打破了诡异的僵持。
楚清歌恢复了工作时候的状态，自如很多，把调出来的人口信息放在裴景安面前，“孙连已经成家了，还育有一个女儿，今年五岁。”
“还没离婚？”裴景安问。
“目前看来，好像还没有。”楚清歌答。
按理说，这种有五六年毒瘾的瘾君子，鲜少有到了这一步，家人还能够继续容忍的。
“孙连的人口信息上显示，他是已婚状态，尚未离婚。裁判文书网上也暂时没有找到关于孙连离婚的判决，不排除他妻子可能已经起诉离婚了，但是法院尚未判决离婚的情况。”楚清歌补充。
“那就去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裴景安说走就走，外套的衣袂随着脚步带出的风微微翻起。
楚清歌忙不迭跟上。
路过集中办公区，楚清歌下意识看了苏妍一眼。
车里，栀子的香气更浓。
和裴景安身上那股有些陌生的香气如出一辙。
事务所的人不少，可每天都来的，还能近得了裴景安的身的，不过那了了几人。
范围缩小，人就好找了。
苏妍。
也难怪裴景安身上会有这么浓重的栀子香气，如此狭小的密闭环境，香氛无孔不入。
楚清歌默默降下车窗，散去那股浓郁的栀子香。
“冷？”裴景安看着她反常的举动，查看了一下车内现实温度。
“嗯，”楚清歌口是心非，又觉得这个理由听起来着实牵强，重新找了个借口，“车里有点香气，我开窗通通风。”
“……”
“我……”楚清歌咽了口唾沫，生怕裴景安有所怀疑，“闻这种味道，容易晕车……”
“……”裴景安还是没有说话，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她。
“那个……你要是热的话，我把窗户关上。”
“不用。”裴景安按了自己那边的总控开关，阻止了楚清歌把副驾驶的车窗升起来。
“……”
楚清歌的无言中，裴景安打哑谜一样地开口，“我知道了。”
车内灯打开，楚清歌收拢吹落垂落座椅边的裙摆，弯腰再起身，隐隐感到脚下有炸眼的光泽一闪而过。
是一只耳环。
小小一个，很普通，是街边常有的款式，一个贝雕的小蝴蝶结，中间缀一颗碎钻。
可这东西出现在裴景安的副驾驶，就显得没有那么普通了。
楚清歌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把材料放后面吧，抱着有点沉。”
她平日里不是那么娇气的人，不管是再多的文件，都是要抱在自己怀里，保证路上不会弄掉一份，才能安心。今天的这个提议便显得有些不对劲。
裴景安没有察觉到这份不对劲。
只是随手打开车后座的门，由着她下了车。
楚清歌来到后座，装着材料的布袋子往车座上怼了怼，防止车辆行驶过程中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动作间，她轻轻动了动鼻尖——
车后座，栀子的香气淡了很多。
楚清歌垂下眸子，返回副驾驶，默默上了车。
“系上安全带。”裴景安正在回消息，没有顾得上她，不过随口叮嘱一声。
楚清歌将那只耳环攥在掌心里，直起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