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自己都不知道，有时候她的心思实际上特别好猜。
比如现在，被说中以后，她虽然没开口，但是眉毛舒展开，牙刷还在嘴里没有抽出来，有点白白的泡泡差点溢出来，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只差把“你怎么知道”这五个字直接写在脸上了。
裴景安不出意外地扬起下巴，恍然大悟，“我说这几天你怎么看起来都怪怪的，是不是他们说你什么了？”
“……”楚清歌漱口，吐掉嘴里的泡沫之后，瞅旁边的纸巾擦擦嘴，闷声道，“没有。”
“好好好，没有。”裴景安不勉强她承认，顺手挠了挠她的下巴，像挠一只布偶猫一样。
“嘁。”楚清歌翻了个白眼。
被人这么简单就摸透真的非常让人不爽。
好在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裴景安特意换的新被罩，闻起来有一种清新的洗衣液混合着家里常年不散的檀香的独特气味，甚至压过了手臂上厚重的药味。
一早起来还是那些事情，遛狗、吃饭，踩着事务所的打卡时间到了办公室。
昨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当事人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情绪像是坐了过山车，更不用说脑洞已经快进到了“裴景安一定会甩了楚清歌，然后选择和苏妍这样的美人在一起”的吃瓜群众。
是以见风使舵的人已经准备了各种小零食，借着各种各样好似无意的名头送给苏妍，希望苏妍耳根子软，以后能在裴景安面前帮他们说几句好话——
“妍妍，你要是方便的话，以后你们团队要是有什么案子需要帮忙的，你就叫我，反正你也知道，我那个主任天天不给我派什么正经活，法考那点知识，再不用上，我就全忘完了……”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都是景安在忙……”苏妍连忙摆手，“何况你们也知道，我到现在还没挂上证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咱们谁都知道，裴律师肯定是在乎你。不让你挂证也只是没有把握，等裴律师从楚清歌身上找到了经验，那肯定会带你的。”
“你们别这么说，万一让清歌听到，她该不高兴了。”苏妍脸颊红红的。
“这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裴律师愿意带她这么久是她的福气了。等带她拿到律师证，肯定也是让她自己独立执业，跟你们团队的其他几个人似的，多长时间都不一定来律所一趟。”
“就是就是，妍妍你不一样啊，你都在裴律师身边这么久了，裴律师都没说什么，肯定早就习惯你在他身边了。就算是以后你拿到律师证了，你们两个男女搭配，那不就是咱们律所的一对律政鸳鸯吗？”
“哎呀你好土啊……”
“说谁土呢？”
围着苏妍的几个人嬉笑打闹，就连路过苏妍工位上的同事也都插两句话，送上两句模糊不清的祝福。
所以当楚清歌和裴景安一前一后到了律师事务所，裴景安甚至走在楚清歌后面，一脸嫌弃却还是伸手将她的衣领一点点折好的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那是……裴景安？！
那个碰一点不属于他的东西回去恨不能洗八次手的洁癖裴律师？！
“哎呀你不要弄，这个衣服不是那种板板正正的风格的……”
“那你又没有其他的袖子比较宽松的衣服，律所里就要板板正正的，你说怎么办？”裴景安今天的脾气出奇的好。
“我都说了我不要穿这一件，你非说要我穿这件，今天早上已经没什么事了，可以穿西装外套的。”
“不行，我问过沈星洲了，这两天都不要压那块皮肤，最起码要等淤血散的差不多才行。”
“那可有的等呢，”楚清歌最近翻白眼的频次明显上升，“真没那么娇贵……”
“不行。”裴景安面无表情。
“……”楚清歌耸起鼻子，背过身去，“行行行，那你折吧，反正累的是你不是我，想什么呢非要把这种软布料折成西装领子的质感……”
她吐槽得毫不留情，一回头看见集中办公区，苏妍工位旁边，一群人齐刷刷往他们这边望过来。
一道道眼神直勾勾的。
突出一个瞠目结舌。
楚清歌：“……”
她是不是……闯祸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吐槽裴景安不说，好像自己还翻了裴景安几个白眼？还把裴景安塑造成了一个唠叨鬼的人设？
楚清歌大脑宕机。
脑子里开始头脑风暴，该怎么样挽回裴景安的冷面形象。
裴景安却突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
楚清歌震惊抬头。
这个略带亲昵的动作私下做没什么问题，然而放在现在，就显得有些别的意思。
楚清歌了解，裴景安这样的人，一举一动都有他自己的目的。
“你是不是故意的？”楚清歌压低嗓音，问。
“故意的？”
楚清歌不给他装傻充愣的机会，“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没看见苏妍工位上的那些人。”
“……”裴景安佯做才发现的样子，“既然楚律师觉得是，那就是吧。”
“……”
“楚律师不开心？”
“开心啥？”楚清歌叹气，“本来他们就说我是因为你才有的现在的成绩，这么一搞，好家伙，坐实了。你看着，以后我的绯闻肯定传得更广了。”
“……”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男女在职场上本来就是不平等的。”
男性的事业有成伴随的是夸赞，是成功男士的褒奖，是无数的鲜花和掌声。
而女性在职场的成就，伴随的是“请问您怎么平衡事业和家庭呢？”，伴随的是“她能做到这一步，肯定是因为傍上了大佬”。
在这个女生染个粉色头发都会被网暴，女性却“敢”试图从传统的家庭负累中解脱出来，走向越来越重要的岗位，而男性却只能通过“降分录取”等操作才能走上和女性相同的岗位的时代，女性在职场上的女努力依然会被轻易抹杀。
哪怕是律师这样极需要专业性的职业。
哪怕是在君同这样一个实力为王的顶级律师事务所。
两三个月里做出这些成绩，有人佩服她的能力，自然也有人看不到这些。
毕竟她和裴景安关系匪浅。
人总是这样，当看到一个女性在职场上大放异彩的时候，便总想找个理由为这种光彩蒙上一层浊尘。这样在面对自己和她之间的差距时，便可以理所当然地为自己的失败找上一个清廉的借口。
这个理由往往带点桃色的意味。
而这种污蔑，女性中有，男性中更甚。
裴景安的唇角放下来，搁在她脑袋上的却没有撤下来，反而更大力地揉了揉，轻声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