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走了，空旷的办公室只剩下裴景安一个人。
漫长的压抑的回忆之后，挑高的办公室空间倒是显得压抑起来。
裴景安半躺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修长的手覆上眉目，遮住了顶灯的惨白光线。
饶是不想面对现实，却也不能不承认，那一通电话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感达到了顶峰。
偏生两个人都已经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学会了把自己的情感都压在被社会锤炼出来的面具之下，谁都张不开嘴放不下脸面去痛痛快快地吵一场，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台面上说个明白。
能把所有事情都放在台面上的，就只有……
裴景安猛地从办公椅上弹起来，找到一个号码就点下去，“许念……”
裴景安一边给自己“派在”楚清歌身边的“卧底”打电话，一边把办公室四周的百叶窗都升起来，偷偷观察着集中办公区的动静。
“嗯。”
“好。”
“我知道了。”
“辛苦你了。”
裴景安说完最后一句，听到对面许念打了个磕绊，“别别别，别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们俩以后消停点比什么都强，她本来就不太相信感情，而且又有点敏感，你要是再敢拿苏妍来pua她，我保证十个我都救不了你。”
裴景安答应了一声，匆匆挂了电话。
走出办公室，正见楚清歌把自己工位上的东西打包，“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楚清歌拿宽胶带把纸箱封好，“我出门自己打个车就好。”
“有些材料还需要跟你对一对。”
裴景安这么说了，楚清歌也不好拒绝。
两人沉默着，迈巴赫驶入老旧的小路，引来路边人一如既往地围观。
“我先回去了，”楚清歌打开车门，“谢谢。”
“我和你一起上去。”
“不用了……”楚清歌想去接裴景安手里的纸箱。
裴景安避开了，目不斜视走进楼道，“正好把芝士也接回去。”
“……”
无懈可击的理由。
既然要分开，那就是一别两宽，中间什么羁绊都不要有。
楚清歌打开门，白团团的小毛球从门缝里滚出来，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
大概是裴景安身上的消毒水味道还没散，干扰了他身上本来有的檀香气息，以至于芝士刚开始没认出裴景安来，先围着楚清歌的腿绕了两圈。
楚清歌现在已经“自觉”地把自己放到“路人”的行列里，自然在芝士的“正牌主人”面前要有自知之明。
于是强行忽略掉小家伙，留裴景安在原地，把这段时间疯狂抽条长个儿的小家伙举起来。像举辛巴一样——区别是芝士很明显没有动画片里的辛巴睿智。
“这是给它做的鸡胸肉肉干，还有牛心干，这个好像是……”楚清歌拿出几个小瓶子，有个瓶子上面缺了个标签，楚清歌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干脆一股脑塞进大袋子里，“反正都是我从市场上买了新鲜的肉，回来自己给它做的，没加什么添加剂，吃起来比较放心。”
“这些东西……你要是以后没有时间给它做，从网上给它买也行，我加了几个卖宠物用品的人的微信，回头推给你。冻干、罐头什么的都有，芝士喜欢吃的品牌的清单我也列了，在袋子里，你回头自己对着买一点在家里囤着。”
“但是这些东西不能做主食的，只能做一些奖励。”楚清歌摸了摸芝士的小脑袋，看不够似的盯着芝士左瞧右瞧，“芝士其实很聪明，能听懂指令，只不过就是懒，不想照做。你要是用这些吃的东西引诱它，它就会乖乖照做了。而且还能有效避免它吃零食吃多了挑食。”
“还有这是它的玩具，”楚清歌从大袋子里又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的玩具看起来有点脏，“芝士不喜欢橡胶的玩具，尤其是磨牙玩具，更喜欢棉质的。但是棉质的玩具要经常洗，你要是不想洗，就定期给它换一批新的，反正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特别贵。”
“还有这些能发声的玩具，基本都是橡胶的，它有时候会咬着玩听个响，也特别好洗，你放水下面冲冲就行了，要是你工作的时候就别给它这种玩具了，我怕它弄响了打扰你工作……”
楚清歌一点一点地交代着，生怕自己哪里交代得不到位。
等到实在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说的时候，楚清歌仰起脸，压住声音里的颤抖，问裴景安：“其实它挺好养的，你不会把它丢掉的吧？”
“我怎么会……”裴景安蓦然住了嘴。
耳边响起自己某次和楚清歌从湘菜馆回家，楚清歌说要搬出去。
自己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芝士太闹人了，我没有精力照顾它。”
“你要是敢走，我就把它丢掉。”
本来是想要吓吓她，让她乖乖地不再提搬出去这件事。
可没想到楚清歌真的把这句话当真了。
裴景安换了种说法：“我不会丢掉它的，你放心。”
“哦……”楚清歌心有戚戚，目光溜到芝士昏昏欲睡的脸上，“反正到时候你要是真的不耐烦养它了……能不能给我个地址，我去捡它也行……”
裴景安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好。”
就算是楚清歌再舍不得，该交代的都交代完，裴景安也该牵着芝士回家了。
小家伙不明白怎么自己好生生地又要搬家，也不明白为什么给自己好吃好喝这么长时间的楚清歌，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那么苦苦的情绪。
狗狗不懂那么多情感，却站在楼梯转角的地方，歪着头看了楚清歌很久很久。
久到把它从宠物店带回家的裴景安开始催促。
门在小家伙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合上，最后只留下一条小小的缝。
楚清歌消失在小家伙的视野里。
却悄悄躲在门缝后面，看芝士甩了甩尾巴，冲下台阶，空中留下几根飘飘荡荡的白毛。
好像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温暖也消散了。
楚清歌轻轻合上门，门栓“咔哒”一声，电影谢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