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郭鹏挑眉，望了一眼输液管，“那我们就这么耗着，等这瓶东西打完了，你们就只能救回去一个尸体，你们自己看着办！”
郑哲犹记得，那时候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不激怒郭鹏，他们冲进去的时候，是没有把配枪亮出来的，因此郭鹏有恃无恐。
“咔嗒——”
站在后排的郑哲，枪已上膛。
“郑哲你别轻举妄动！”队长分出一点视线，呵斥了郑哲。
郑哲在后面记得冒火，“但是他这个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既然是能致命的，肯定对人体有伤害，就算是注入量不多，以后落个痴傻之类的怎么办？！谁来赔？！”
队长没有说话。
谁都知道刑事案件中，犯罪人只赔偿直接经济损失，可是这种感情纠纷，经济损失相比于对人的伤害来说，都算不上多大。
如果朱素真因为这件事情落下个什么终身残疾，到时候郭鹏也赔不了多少钱，被害人只能自认倒霉。
两人的对话都很轻，但那声上膛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郭鹏的耳朵里。
郭鹏把朱素在自己身前摆正，正对着郑哲的方向，怪笑着：“呦呦呦，郑大警官真是好大的官威，来，朝这打，”他伸手指了指朱素的眉心，“来让我见识见识，能把这个女人一眼就勾过去的枪法。”
“郭鹏！”到了这个地步，所有粉饰太平似乎就不太重要了。
在场的警察都将自己的配枪拔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高台上狰狞着脸的郭鹏。
郑哲的枪口更是直指郭鹏的眉心：“放开朱素！”
“你有本事就开枪！没本事就看着她死！”郭鹏晃着半空中的输液管，“我告诉你，我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威胁我。你不是有能耐吗？来啊，过来英雄救美！”
“郭鹏！”
“你们都冷静一点！”队长眼看着局势就要失控，郭鹏那边够不到，只有身后的郑哲还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小郑，不要冲动，不能真打人！”
郑哲忍着怒气，一张常年执行任务被晒黑的脸，也能透出怒气的潮红来。
“懦夫！”郭鹏往地上呸了一口，用脚尖碾了碾，好像那口痰是吐在郑哲脸上，快意地狂笑起来，“真不知道这个婊子看上你什么地方！”
“狙击手准备，”队长对着对讲机低声下了命令，“郑哲吸引犯罪人的注意力，狙击手，找准时机射击。”
“队长，无法瞄准，”耳麦里很快传来埋伏在外面的狙击手的回复，“绑匪和人质是贴身站着的，除非一枪爆头，其他地方，很难不伤及人质。”
“……”队长低着头，假装调整衣扣，眼睛却从上瞳线后，瞟了一眼高台上的郭鹏，“一分钟之内，如果没有转机，就一枪击毙。”
“是！”
气氛到这里就已经开始剑拔弩张。
郭鹏还说着什么，郑哲已经过耳不过脑，拿着手枪的手微微发抖。
“砰——”
一声枪响，台上的郭鹏捂着枪口，不敢置信地瞪着郑哲的方向。
“郑哲！”队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猝不及防。
郑哲的表情变幻莫测，时至今日，在场的人也没能参透，那天郑哲那一枪，究竟是不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只是鸣枪示意过程中不小心的擦枪走火。
之后的事情就像判决书里写的那样，郑哲虽然开枪打死了郭鹏，但是一方面是郭鹏正在对别人实施犯罪，而且是严重危害人身安全的暴力性犯罪，郑哲正在解救人质，属于正当防卫的事由。
另一方面，当时郑哲也是由于被频频挑衅，鸣枪示意的过程中不小心走火。本来打中的不是要紧的位置，但是奈何郭鹏本身有点基础病，所以还是没有抢救回来。
多方原因的作用下，最后还是认定郑哲构成正当防卫中的特殊防卫，无罪。
也是正当防卫的第一案，也是裴景安打响自己名头的一案。
也是让裴景安的声名两极分化的一案。
普通人不会去认真看判决书，也不会有耐心去听整个庭审流程。
大部分的人，信息获取的来源是微博之类的大众媒体平台，媒体为了话题度，为了点击量，为了自己月末的KpI，什么标题耸人听闻就起什么，什么标题能引起社会对立就起什么。
而这个案件，很精彩，警察开枪打死了普通人，最后却被判了无罪，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这是其一。
女孩“订婚”之后又有了新的男朋友，新男友还是开枪打死自己未婚夫的凶手，这是其二。
男女矛盾，警民关系，两个时下最热的社会话题，当时占据了整个社会新闻的版面。
再加上正当防卫条款，在此之前一直只是被单纯地写在刑法教材上，这还是第一次被运用到实际案例之中，引起的关注度和讨论度自然不言而喻。
大多法学学者在完整了解了事情经过后，都对这个案件的处理结果表示满意。
初生牛犊的法学生，有时间和精力，在各大平台上和诅咒裴景安的人对线。
最后打在裴景安身上的标签，自然就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在揭开了沈星洲案件的幕后之后，楚清歌无法想象那段时间的裴景安是什么样的低落。
她靠在裴景安肩头，陪裴景安一起靠在病床床头上，抬起头，能看到裴景安清晰的下颌线。
似乎感受到了楚清歌的视线，裴景安低下头，揽在她肩膀的手抬起来，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没事。”
“谁问你有没有事了？”楚清歌不太习惯在外人面前的这种亲热，嘴硬顶了回去，环在裴景安腰上的手臂却加了点力道，将裴景安整个抱进自己怀里。
裴景安抑制不住地勾起嘴角，奈何旁边坐着地郑哲不解风情地直勾勾盯着他们两个人的动作，于是脑中想把楚清歌压下去调戏的想法也只能作罢。
最终在楚清歌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那算我自作多情。”
“……”楚清歌扁嘴，藏在被子底下的手不轻不重地在裴景安腰上掐了一把，“你还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