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张了张嘴，隐约感觉到好像有些不对，“但是这些放在李林身上，不会有这么多质疑，但是……”
“所以我在一开始就问你，你想要的独立，究竟是真正的独立，还是，只是别人口中承认的独立。”裴景安的话总是那么一针见血，“你自己已经认识到，独立是能够以自己的能力独立解决困难，其实你已经做到了，只是我不放心你的人身安全，所以总是想要在旁边保护你而已。”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独立女性’这个名词有比‘独立男性’更高的苛求。你想要追求的是‘独立’而不是‘孤立’，所以你大可以像男性一样接受领导的提拔，利用自己身边一切有利于自己的资源，在圆满完成工作以后得到应有的夸奖。而不是一味地活在别人的视线里，要求自己什么事情都一定要亲力亲为，好像有其中任何一个环节不是自己所做的，就有违‘独立’这个词一样。”
“现代社会讲究的是分工合作，博采众长，”裴景安揪了一下她的脸颊，“小傻子，别总是把自己活成别人想要的样子。你以为李林如果够资格当我的实习律师，从我手下获得案源，他会觉得自己不独立吗？他都没这么觉得，你一个通过了我筛选，亲手培养出来的新星，怎么天天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楚清歌没说话，却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明朗。
或许不得不说当局者迷。
直到裴景安提出了“独立男性”的概念，在此之前，似乎没有人对这个话题有所提及。
好像男性就是男性，哪怕房子是家里给买的，孩子是家里老人和妻子带的，他只要有一份相对甚至不需要非常稳定的工作，就已经是独立了。
他们可以在网上匿名教别人，怎么利用性别优势在面试中淘汰掉其他女生，比如跟面试官造谣前面那个面试的比他优秀得多的女孩子是自己的女朋友，两人已经决定结婚生子了——哪怕前面那个女生根本不知道他姓甚名谁，面对面也未必稀得看他一眼。
也可以在看到优秀的女生晒出自己的成就时，顶着不明所以的头像，污蔑对方一定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取得了这份成就，并用自己一亩三分地的眼界，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寻找证据”——哪怕这些只不过是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无妄揣测。
这种现象，越是在底层的男性群体中，越是频发。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从来不会用“独立”和“不独立”标榜自己。
相反，但凡看到女生家庭情况不错，家里给女生买了房买了车，“不独立”的帽子立刻就扣在了女生头上——
好像人家家里不把这钱花自己女儿身上，就能花给他这个废物似的。
裴景安拍了拍她的脑袋，“把‘独立’和‘孤立’混为一谈，是对职场女性设下的最深层的陷阱，你怎么到现在还傻乎乎地往下跳？”
楚清歌甩了甩头，捧着下巴坐在病床边，双肘撑在床上，默默出神。
那天晚上她想了很多事情。
又过了两天，裴景安出院了。
她依旧还是被停职的状态，只是那封辞职信已经成了烟灰缸里的一滩碎渣。
裴景安早上起床的时候，厨房飘出浓香，一个白绒绒的身子在厨房急得团团转，几十斤的萨摩耶发出了小奶狗一样的哼唧声，地上的大尾巴成了自动扫地机器人。
“芝士你不要闹，不然待会饭里面有你的毛毛，小心他又扣你今天的零食……”楚清歌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掂着平底锅，避开芝士凑过来的狗嘴，小心地把锅底的煎蛋扑在烤化了的培根芝士上。
“呜……汪！”芝士听起来很不服气，黑葡萄一样的鼻头耸动着，粉红的舌头左右舔着嘴巴。
“这东西你不能吃，吃了掉毛，而且对你的身体也不好……”楚清歌挤开越凑越近，即将得手的芝士，“谁家小狗这么馋的？谁家小狗吃这么多盐？你吃这么多盐小心眼角有泪痕，到时候隔壁的小母狗都不愿意跟你玩了……”
楚清歌主打一个自说自话，威逼利诱，油烟机前忙忙碌碌的身影配合着甩来甩去的马尾，荡出夏天清晨的第一抹骄阳色。
裴景安停下脚步，倚在转角的墙上，瞧着眼前的这一幕，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
阳台吹来的微风带着青草的气息，微微拂动了他额前柔软的碎发。
楚清歌似有感应，还系着围裙，转头看见裴景安，便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起来啦？”
“嗯，”裴景安看了一眼盘中色泽鲜亮的早餐，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晨起的嗓音还带着点哑，“辛苦了。”
“这么客气？”楚清歌狡黠地挑了挑眉，“那我现在该说什么？为人民服务？”
裴景安别眼看了看窗外，还是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拿你没办法。”
“能让裴律师没办法，是我的荣幸。”
“贫嘴。”
楚清歌撇了撇嘴，“好吧好吧，不跟你贫。快去洗漱一下准备吃饭了。”
“亲一下。”
“哈？”
裴景安耳尖有点泛红，但还是执着地指了指自己的右侧脸颊，“这里。”
“不是，你又哪根筋不对了？”
家里除了他们两个，只有芝士一双眼睛。
但是在小狗纯真的眼神下，楚清歌也干不出来这种肉麻的事情。
裴景安轻轻叹了口气，想说一句果然不出他所料，楚清歌还是……
脑子里的话还没说完，温热的气息落在颊侧，带着淡淡的椰子味的奶香。
楚清歌转开目光，假意咳了两声，“下不为例。”
“真是的，大白天的像什么样子……芝士把眼睛闭起来，这不是你这种未成年的小狗应该看的……”
楚清歌嘟嘟囔囔地转身，同手同脚地走到桌子边去放盘子。
留裴景安靠在墙上，手无意识地抚上楚清歌唇瓣刚才触碰过的地方。
“愣着干嘛？”楚清歌看不得他这种回味的模样，脸都快烧起来，“快点洗漱吃饭，一会都凉了。”
“哦……”裴景安慌乱地拾起自己的矜持，进卫生间之前说了一句，“待会我把妈接过来，咱们一起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