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头盖脸的三个问题，楚清歌却无言以对。
这种时候，好像什么解释都是无力的。
“是吧，你看你又说不上来。”对方耸了耸肩膀，不屑溢于言表，目光扫到旁边的裴景安，又笑起来，笑得意味深长，“我之前就听人说过，裴律师对这个实习律师态度不一般，今天看来，确实是……”
他呵呵了两声，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但想也知道，那些话，和楚清歌在律所里听到的话，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楚清歌放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裴景安眉宇间积蓄着浓重的阴郁，像是暴风雨来前的重云。
但裴景安终于无奈地发现，对于这样无稽的流言，身为舆论中心的人，却真的好像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
最后也只能重申：“我该怎么带实习律师，究竟用什么方式，交给她什么案子，不用你们……”
“景安。”楚清歌拉住了裴景安的手臂，“算了。”
她转向睨着他们的柜台里面的人，“我会退出这个案件，之后是不是，裴律师就可以调取材料了？”
“嗯。”坐在电脑前面的人懒洋洋地发出一个鼻音，“如果裴律师是作为执业律师，自己一个人承办案件，那么我们有义务向他提供，但如果加上你，那是肯定不合规矩的。”
“不过裴律师也只是现在有权限调取。你作为他的实习律师，要是最后查出来你真的有问题，你以为他身为你的带教律师，不会被调查？”
楚清歌直直望着斜视着她的那个女生，字字清晰，“我不会有任何问题。”
“嘁，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我们每年逮捕那么多人，有多少犯罪分子刚归案的时候抵死不认，最后还不是在证据面前低头了。说好听的谁不会？你要真是干干净净，谁闲着没事举报你？你得跟人家多大仇？”
那女警像是吃了枪药，也是连珠炮一样的问题。
这边的纠纷引得后面来办事的路人频频回头。
楚清歌偶尔能听到两句，“那边怎么回事？”
“没什么，”办事人员抽空往这边瞄了两眼，目光经过楚清歌脸上的时候总会着重停留一下，再转过头去，“现在的实习生真是越来越不靠谱，还没怎么样呢，差点把自己送进去。要是光送自己也就算了，到时候还连累自己的老师。”
“要么说律师选实习生的标准越来越严格，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
“不过人家实习律师，最多也就是不明白当律师的规矩，或者太想赢一个官司。给人家做个伪证，或者和一些公职人员私相授受一下，现在的实习生可倒好，上来直接涉毒。”
“别说别说，人家带教律师都说了，最后的结果还没出来，人家不承认这件事。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小心人家追究你的责任。”
这些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正好能够被楚清歌听见，但又不至于被天花板上二十四小时工作的监视器捕捉到。
饶是楚清歌有心理准备，在嫌疑被洗清之前，固然要受到歧视，此刻却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裴景安手腕上的青筋都绷了出来。
“那个……我先出去了，”楚清歌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沉稳，不让自己显得过于狼狈，“之后我会找沈医生，收回沈医生对我的委托……”
她站起身，挺直背脊，往门口走去。
裴景安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你不用，”楚清歌推他，“不是都说了我们现在要跟媒体抢时间，你在这把事情办完了再回去。”
“这次授权委托书上写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裴景安不管不顾地拉起她的手，“就算你要沈星洲收回对你的委托，这份授权委托书上的被授权人从我们两个变成我一个，也要他重新签字。”
楚清歌抬起头。
却发现裴景安挡在她面前。
挡住了从工作台后面投过来的、不甚友善的视线。
裴景安捏了捏她的手骨，“走吧。”
“……嗯。”
裴景安拉着她的那只手环上了楚清歌的肩，稍稍使了一些力道，便将她转了个方向。
没有给她回头的机会，径直带着她往门口的方向走。
身后的目光像是要把两个人的后背烧出一个大窟窿，裴景安依旧没有停下。
走到一半，身边的门突然打开，一人从里面莽莽撞撞地梗着头走出来，差点撞到裴景安身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连连道歉，抬起头，待看清面前的人是裴景安后，脸上的表情尴尬了一会，“裴、裴律师……”
看到楚清歌，脸上的表情就更尴尬了，“楚律师……”
眼前的人看着有些面熟。
裴景安脑子里闪过无数张脸，终于确定——
是那天去律所声称接到举报，楚清歌和贩毒团伙有勾结，要把楚清歌带到警局配合调查的两个人其中的一个。
年轻沉不住气的那一个。
裴景安隐约记得，当时上了年纪的警察叫他“小江”。
再见面依旧沉不住气，也有可能是在为前段时间，不分青红皂白对楚清歌和裴景安的斥责而感到脸红，总之五官线条分明的脸因为涨红而显得有些圆润。
“你们怎么在这里？”江警官挠了挠头，一句话出口又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于是调整重音又问了一遍，“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他们接了沈医生的委托，说想来看看我们现有的材料。”身后传来解释声，“我跟他们说，你自己的嫌疑还没洗清，我们是不可能给你看材料的。”
“沈医生也真是的，在委托人之前都不知道做一下背调。一个是三年前站在反对方的辩护律师，另一个自己身上还背着刑事案件，找这样的人来代理自己的案子……真是……”
随着同事声音渐低的抱怨，江警官的脸色更难看，连瞳孔都好像放大了。
终于在那句“真是”之后一个大喘气，接上——
“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