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这个称呼，在这个年代，听着总有些不合时宜。
但总能一下就让听的人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至少裴景安和楚清歌对视一眼，就知道了接下来的剧情。
“让开。”裴景安眯了眯眼睛。
“希望裴律师配合。”来人还是恭恭敬敬的，只是态度丝毫不容人拒绝，“我相信裴律师的能力，但裴律师也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就算裴律师不配合，但留下楚律师绰绰有余。”
“你在威胁我？”
“不敢。”来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向后让开一步，手臂伸直，“请吧。”
车上配合的又下来了几个人，都和第一个人一样，西装革履，不苟言笑。
他们分成两列，站在裴景安和楚清歌身边，手臂打开，引导的都是一个方向。
“你在这儿等我。”裴景安左右看了一眼他们的表情，对楚清歌交代。
楚清歌拉住了他的手，“我跟你一起。”
“两位放心，我们老爷只是想请两位律师去坐坐，不会有生命危险。”其中一人开了口，“两位不必这么紧张。”
他说得轻巧，脸上的表情却很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楚清歌算是知道，在这些人眼里，什么法律，什么规则，都像是一个笑话。
楚清歌还是跟裴景安一起去了。
目的地是一家高档的咖啡馆，裴景安平时也会去。
本来应该悠闲的场所，此刻因为只在正中间坐了一个人，而显得有些诡异。
老者双手拄着拐杖，拐杖支在身前，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楚清歌或许会吐槽一句——人都到了这个年纪，怎么看起来还有点中二。
见到他们被穿着黑西服的保镖一左一右地请进来，江老爷子点了点自己面前的座位。
“坐。”
江老爷子的声音带着老年人常见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好像带着痰。
楚清歌挨着裴景安坐下。
可能是因为楚清歌的目光，太过于不加掩饰，以至于吸引了江老爷子的注意力，“这位，就是裴律师的徒弟，最近名气很大的楚律师吧？”
楚清歌被点名，弯了弯唇角，不卑不亢，“不敢当。”
“哦，”江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把桌上的两杯咖啡推给了坐在自己对面的楚清歌和裴景安，“小丫头很有前途，不用这么谦虚。但是有时候人得会审时度势，不能凭着自己的一腔蛮劲就觉得自己什么都行。”
江老爷子的眼皮都因为上了年纪，耷拉了下来，只留了一条缝，从那一条缝里，也能窥见其中矍铄的光，“在社会上，还是得学会变通。”
“您今天找我们过来，”裴景安打断了江老爷子的谜语，“不会是只想教给我们这些大道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毕竟大家的时间都很值钱。”
江老爷子终于把目光放在了裴景安身上，嘴角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他望着裴景安，良久，终于开口，“裴律师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什么意思。”
裴景安分毫不让，“您请说。”
“……”
江老爷子不说话了。
和裴景安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碰撞，撕扯，几乎能闻到空气中的火药味的时候，江老爷子突然一笑。
裴景安的拳头就像是打进了棉花里。
江老爷子给站在身边面无表情的手下人使了个眼色。
手下人会意，挥退了咖啡厅的侍者，又仔细检查了周围的环境。
接着从桌子下面掏出了一个箱子。
打开，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百元大钞。
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场景，但配上江老爷子的架势，又觉得发生这一切似乎并不奇怪。
“这是一百万，”江老爷子动都没动一下，让手下人将箱子推到了裴景安面前，“现金支付，只要裴律师现在取走，就直接归裴律师所有，咖啡厅里的隔音设备和监控设备我们都已经检查过了，裴律师不需要有任何后顾之忧。”
江老爷子扫视了一眼站在各个角落的手下，很满意地对裴景安保证，“裴律师也不用担心支票或者银行卡，以后会给别人留下把柄。一百万的现金，全部从我个人的账上走，正常支出，没有人会查到。”
真金白银摆在面前，如果这是漫画，这一幕应该箱子里是会被画出一道道金光的。
裴景安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条件？”
“裴律师是聪明人。”
“您可能有些高估我。”裴景安连笑容都没有变动一分一毫，“我只是个律师，和您这样的生意人，比不了。”
裴景安不说答应，也不直接拒绝。
江老爷子感觉自己就像水边垂钓的人，裴景安就是那只在水里的鱼。
他投放了那么多饵料，想要钓裴景安这条大鱼。鱼的确是来了，但悠哉悠哉地绕着饵料游了半天，就是没有咬上去。
如果不是商场这些年的浮沉，江老爷子也没有把握在这样的年轻人面前能不露怯。
拐棍在地上杵了两下，江老爷子发出两声干笑，眼角的纹路都没有泛起。
“我希望裴律师，放弃现在代理的，沈星洲的案件。”
不待裴景安说话，江老爷子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据我所知，裴律师接下沈医生的案件，完全是出于人情的考虑，代理费着实不高，配不上裴律师这样劳心劳力的付出。这一百万，就当是裴律师的辛苦钱，也算是不埋没了裴律师‘首席律师’的身份。”
裴景安才终于往箱子里瞥了一眼，原本搁在膝头的手转而支在座椅扶手上，离那个箱子更远了一些，“我只是一个律师，真正判决的是法官，侦查的是警察。您的力气，似乎用错了地方。”
“警察和法官……”明明是刚从警察那里吃了闭门羹，听到了裴景安这样算是“挑衅”的话，江老爷子却一点也看不出恼怒来，“只要裴律师不参与这个案件，我相信，我们江文会得到一个公正的判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