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贺卡上的字歪歪扭扭的，但又能看出写字的人极为认真，极力想克制住笔尖，让字迹工整一点。
“确实，算一算时间，小亮应该入学一个学期了吧？”裴景安摸了摸那只“做工不好”的飞机玩偶，“马上他就该放寒假了，也不知道这种军事化管理的学校，是不是也像部队一样，过年也不让回家。”
“不知道，不过这学校还真有童心，别的学校入学礼物是书签是徽章，这学校发毛绒玩具。”楚清歌嘴上吐槽，手上却把那张贺卡重新叠起来，小心翼翼的塞回塑封袋里，生怕折了边边角角。
裴景安把他吃醋时倒着捋毛绒玩具，以至于表面倒绒的毛呼噜顺了，将那只小飞机递到楚清歌手里。
“那就像他贺卡里说的那样，当做一个新年礼物吧，”裴景安弯了弯眼睛，“新年快乐。”
窗外蓬起了一大朵一大朵的烟花。
跨年的钟声响彻了A市上空。
璀璨的烟花下，裴景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天鹅绒的小盒子。
楚清歌不由捏住了毛绒飞机的一只机翼，整个人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眼睁睁的看着裴景安缓缓地单膝跪下，首饰盒在眼前打开，黑色的丝绒上，一枚戒指暗黄流转。
“你……”
“我都说了，我还没送东西呢，怎么轮得到别人？”裴景安轻轻一笑。
他轻柔地牵过楚清歌的手，戒指一点一点，套上了她的无名指。
“之前领证领的太过仓促，有些东西也没有来得及准备，”裴景安又拿出一只戒指盒，递到楚清歌手里，示意她帮自己戴上，“戒指本来是想平安夜那天送给你的。”
楚清歌睫毛颤了颤，望着裴景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
“后来想想，送你戒指的这一天应该是开开心心，不掺杂任何其他情绪的。”裴景安也望着她，“我本来以为，今天也送不成了……”
“你……”
楚清歌快被这种炽热的目光灼伤。
她当然知道平安夜和戒指的组合在回忆中意味着什么。
上学时候的楚清歌就是个很执拗的人，尤其对于别人送她的东西，对于价格，楚清歌非常敏感。
楚清歌毕业那年，她二十五岁，而裴景安已经二十八岁。
拿到律师证已经独立执业一年半的裴景安，小有积蓄。
楚清歌生日在12月24日，平安夜，也是那年考研的第二天。
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敲响，宣布了这一年所有的考试至此终结。
夜幕降临，A大处处洋溢着欢乐轻松的氛围。结束了一年辛苦考研备战的学子们，趁着这个机会，拉上好友或者另一半，出了校门，在学校旁边的小酒馆和KtV里彻夜狂欢。
那天，裴景安没有提前跟楚清歌约好。
裴景安去超市买了一个长相好看的苹果，拿回家，切开，把自己挑了很久的礼物塞进那只圆滚滚的苹果里。
然后用丝带将苹果捆起来，一指宽的红丝带，刚好遮住苹果中间被拦腰斩断的一条线。
又用蓝色点点的塑料包装纸把那只苹果包起来，去蛋糕店拿上早就定好的蛋糕，驱车去了楚清歌宿舍楼下。
这似乎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两人各自生日的这一天，就算没有提前说，也一定会把这一天的晚上留给对方——
虽然这个默契，裴景安也给楚清歌培养了一年就是了。
楚清歌拉开车门，不出意外，看到副驾驶上，一大捧鲜红的玫瑰花。
九十九朵，紧紧簇簇的，上面还搭着发光的小灯管，照的花瓣上的水珠晶莹剔透。
“你怎么又买了这么多啊。”楚清歌把花抱起来以后，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塞进副驾驶，一坐下系好安全带，便忍不住嗔怪，“好浪费的，上次你带过来的那些，我晒成干花，现在还摆在桌子上，你再送我就要放许念那里了。”
裴景安专注开车，闻言不过一笑，“本来听你的，就不常送，再只送几朵，还不够我跑过去的油费。”
“……其实你可以找骑手给你外送的……”
裴景安是夸张的说法，楚清歌当然知道，只是还忍不住吐槽。
那个生日一如既往，两人找了一家餐厅，吃完饭，就去江边走一走。
初冬的江风还不算特别猛烈，路上有手挽手走过的小情侣，手里握着一小束的鲜花，另一个人空下来的手搂着一只手臂长的布偶熊。
裴景安送的那束玫瑰花实在是太大太重了，抱着它行走如同负重前行。于是被楚清歌留在了车里。
眼见着人人都有花和玩偶，手里只剩一只苹果的裴景安坐不住了。
好在那天是平安夜，街边处处都有卖这些东西的，裴景安很快找到一家还算顺眼的店，不由分说买了一束粉白色搭配的玫瑰花，又买了一只扎着领结的白色小熊。
“你真的好幼稚啊。”楚清歌扁扁嘴，却还是口嫌体正地把那束花接过来，那只熊由裴景安抱着。
他们就像无数个在校园的日子里一样，吹着晚风，两相无言地并肩走在江边。
等到旁边不知道是哪一对小情侣率先开始起哄。
又或者是那天晚上，江边的烟火过于绚烂，以至于把苍穹照亮如同白昼。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里，裴景安拿出了那只苹果。
“谢谢。”楚清歌以为那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苹果。
裴景安目光殷切地望着她，“你打开看看？”
“不吧……晚上吃的有点多，现在吃不下了……”
“……”裴景安哭笑不得，“傻不傻……”
“你……”
裴景安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把苹果从楚清歌手里抢回来。
三下两下拆开了包装纸，像打开什么公主的妆奁似得——当然，那天的裴景安确实打扮得很王子——将苹果里的那枚戒指给楚清歌看。
“……”楚清歌愣在原地。
抱着玫瑰花的手一瞬间收紧了。
那晚，在那样的气氛下，周围多的是热血上头的小情侣，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可只是裴景安一个人的眼光也足以将她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