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侯世子夫人还是第一次到镇国公府来。
淮阳侯府世代簪缨，世子夫人也是出身清贵世家，当年是清辉堂里的女弟子，若不是嫁于淮阳侯世子，她本是打算考个功名为国尽忠效力的。不过嫁了人，淮阳侯府家大业大，要操劳打点的事情甚多，世子夫人便歇了当年的心思，一心一意跟着淮阳侯夫人操持府中事务。
所以这回程璟的事情，才会交到她的手上。
世子夫人垂着眼帘端坐着，小口地品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镇国公府的摆设布景。
不同于淮阳侯府的清贵做派，镇国公府处处显露着将门之府的恢弘大气，门口处高耸的影壁，望之令人心生敬畏。入得府来，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透着古朴典雅却庄严肃穆的气象。
世子夫人没等多长时间，便看到一位头戴盘金丝海棠珠翠花冠、身着绛紫刻丝如意云纹裳的夫人，走了进来。端的是贵气端方，淑雅有礼。
比这位夫人更惹眼的是她身后跟着的一个人，简单地穿了一件墨蓝色劲装，长发以银环束起，不施脂粉，不装首饰，却无人能忽视她的存在。
世子夫人一瞬间便理清了这二人的身份。
“国公夫人，将军大人。”世子夫人起身行了一个礼，她虽也有诰命在身，但与这二位相比，仍是拿不出手的。
镇国公夫人微笑着将淮阳侯世子夫人扶起：“世子夫人何须客气，请坐。”
顾清若朝她抱拳还了一礼。
两边见过礼后，便各自落了座。
世子夫人让丫鬟把带来的东西奉上，有礼地微笑着地说道：“听闻府上四姑娘落水，母亲说本应早些问个平安，无奈府中事务缠身一时竟不得空，只得送了些东西过来，还说改日得了闲会亲自登门拜访。”
“今日冒昧前来，还请夫人莫要怪罪。”世子夫人说道。
镇国公夫人抬手让丫鬟把东西收下：“侯夫人客气了。茹娘身体已经大好，按着大夫的吩咐还需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了。”
世子夫人点点头：“母亲知道了便安心了。”
镇国公夫人与淮阳侯世子夫人顺着话便聊了下去，顾清若坐在一旁默默喝茶。
这一来一往的聊着家长里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多么熟谙呢。不过也快了，若真成了这桩好事，日后两家倒真是得常来常往了。
这两人真是沉得住气，明明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偏偏一个都不提。
不过这种事情还得公子府上先开口，哪有姑娘巴巴赶着上的，镇国公夫人不提，顾清若自然也不会提。
最后还是世子夫人示意镇国公夫人屏退左右，将一块由斑斓丝线精心编制缠绕的半枚玉玦拿了出来，道：“敢问夫人可还记得故人之约？”
镇国公夫人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世子夫人，缓缓从袖中掏出了另外半枚玉玦：“镇国公府一言九鼎，不敢背诺相忘。”
两块玉玦扣到一起，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垂下的流苏相互缠绕，不分你我。
“好。”世子夫人笑着点点头，将玉玦收了回去，道：“明日媒人便会上门，还请夫人辛苦，再行款待一回。”
“这是自然。”镇国公夫面露微笑：“有劳世子夫人了。”
世子夫人知道此事已经是双方长辈皆商议过板上钉钉的事情，顺利完成了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顾清莀与小姑子程珞交好，常来淮阳侯府走动，世子夫人也是见过的。顾清莀的性情自然不用说，才情在两位姐姐的光芒下显得有些逊色，但是绝不平庸。
顾清莀曾在程珞做一篇文章的时候，说了几句话，程珞不经意间透给了先生。淮阳侯府的先生与清辉堂的先生都是一脉相承的，听说了这么个人，清辉堂的先生便想着召顾清莀入清辉堂读书。
奈何顾清莀自己不愿意，谁也耐不得她。
与这么个姑娘做妯娌，世子夫人自然是愿意的。这也是她心甘情愿来跑这一趟的原因。
世子夫人既已将事情转达到了，便不再多留，道了告辞便起身离去。
顾清若目送世子夫人走远，对镇国公夫人以茶代酒举了举茶盏，道：“恭喜娘亲呀，又了却了心头的一桩大事。”
程璟的动作算是挺快的了，不过估计是没料到顾禾茹忽然落水这一出，耽搁了一段时间，不然早就该来了。
镇国公夫人自然是开心的：“原本娘亲还担心蓁蓁嫁过去受委屈，现在看来是娘亲想的多了。”淮阳侯府向来行事清正，不轻易沾染是非。如今镇国公府还处在与庆王府联姻的余波之中，镇国公夫人倒不是怕淮阳侯府悔婚，但选择避开也无可厚非。
反正顾清莀还未及笄，淮阳侯府完全可以等到顾清莀行过及笄之礼，再趁着机会上门提亲。那会儿想必就算是要说淮阳侯府拜高趁机与镇国公府结亲，也找不到太多的由头。
毕竟顾清莀已然及笄，说话间便是要出嫁的，嫁进淮阳侯府不过是众多选择中的一项而已。
但是淮阳侯府却选择这个时候上门提亲，哪怕可能会面临一些难听的流言，足见其情谊可贵，不单单是为了履行当年的故人之约而已。
这代表了淮阳侯府很重视顾清莀，哪怕她还未过门，也已经当成自家人来爱护了。
如此，镇国公夫人哪里还有不放心的呢？
镇国公夫人开心之余，又不得不为自家不省心的二姑娘发愁起来：“倒是你啊，两个妹妹都定了亲，你可怎么办才好……”
顾清若无所谓地摆摆手：“没关系，谁想说便说去吧，他们也不过能在背后偷偷嚼些舌根罢了，不能把我怎么样的。”谁敢当着她的面说她嫁不出去，她还真得敬对方三分。
不过若只是动动嘴皮子，什么都不敢干，顾清若一点都不在意。
“日子是自己过的，又没长在他们嘴里，只要镇国公府好过了，管他们怎么说呢。”顾清若笑得眉眼弯弯，道：“娘亲先别告诉蓁蓁，明日吓她一跳才好！”
“唉……你呀！”镇国公夫人又气又笑，点了点顾清若的额头。
她倒是看得通透，根本不知道长辈对她真是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