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巨源回到家中，脸上挂着的是不高兴，眼里流淌的是生气。邑小眉起初没在意，直到吃饭的时候，看他一直在喝酒，觉得不对劲，问道：“今天怎么了，在厂里受气了？”
“没有。”
“那怎么一副借你的多还你的少的表情？”她一手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听说惊尘回来了，还接了个大单子？”
“嗯。”他冷冷地应着，“他现在是出息了，厂长特别表扬了他，还升了职。”
“真的啊？”邑小眉真为弟弟高兴。
马巨源看了眼老婆，说：“你把他当亲弟弟，可惜人家没把你当亲姐姐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邑小眉板了脸，实在不明白马巨源干嘛这样阴阳怪气的。
“一下班就跑到周发财家去了，每次出差回来，各地的特产都要给他带一些，我看他对这个师傅可比对你这个姐姐亲多了！”
邑小眉一听是为了这个事情，倒也不在意：“他刚来清泉镇的时候一直是周师傅带着他，他惦记着他也是应该的。怎么，你还吃醋啊？”
马巨源一声冷笑：“周发财一直带着他，可他从周发财那里学到了什么？除了拧螺丝，什么也没学到。是我带他入的这一行，他能有今天的成就，是我一点一点教出来的。他什么时候向孝敬周发财那样孝敬过我？”
“你这话说得没道理，周发财是长辈，你是他姐夫。”邑小眉将饭碗重重放在桌子上，表示生气了，没胃口了，“我看你和你妈一样，就是见不得我娘家好。没错，惊尘当初是你带着入的行，可你凭良心讲，他所有的订单没占你半点光吧？丰华那么一大单子，你一声不响把所有提成拿了来，他也没说一声。他不和你计较，你倒眼红起他来了。有本事，你也谈一个这样的大单子来啊！”
“你——”马巨源气得扬气了手。
邑小眉挺着大肚子，往他面前一站：“你什么你，还想打老婆不成？”
马巨源垂下了手：“不可理喻，你们一家子都不可理喻！”
“你说我就说我，不要带到我们家。我们家得罪你了？”
“那你说我的时候，还经常提到我妈呢！动不动就说我和我妈一样，我妈得罪你了？”
“我说得有错吗？你不和你妈一样，难道还和别人家的妈一样，你不是你妈生的？”邑小眉说到这儿笑场了，双手扶着肚子，想憋笑却憋不住。
笑着笑着，觉得不对劲，肚子痛起来了。笑容开始扭曲，慢慢变成了痛苦：“巨源，我肚子痛！”
马巨源看着她，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装的？
“别装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痛？”
“我真的肚子痛，会不会要生了？”
“不可能，还没到预产期呢！”
“不行了，快，快收拾东西送我去卫生所。”
马巨源看她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看样子不像是假的，一下子也着急起来。跑上楼收拾东西，可打开柜子，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要拿什么东西。急急忙忙跑下楼，扶起邑小眉：“先送你去医院再说，东西让我妈来收拾。”
他推出摩托车，隔着院子喊：“爸，妈，小眉要生了，我带她去卫生所。你们帮我收拾一下东西送到卫生所去。”
马大福和马老太以最快速度跑了出来，看到儿子在发动摩托车，骂道：“你脑子进水了，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坐摩托车。”
马巨源看着坐在门口的邑小眉，捧着肚子嗷嗷叫，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看着父母：“怎么办啊？”
马老太说：“你大伯家有一两三轮车，你去借了来。”
“好！”
马巨源借来了三轮车，马老太在他去借车的时候已经拿了一床被子在院子里等着。她将被子铺在后面的车厢里，让邑小眉在里面躺着。
“妈，孩子的衣服我都放在大衣柜的抽屉里，麻烦你拿几件能穿的，帮我带到医院去。”邑小眉嘱咐马老太，“还有尿布，我放在缝纫机上……”
“知道了知道了！”马老太打断了她，“你们先去卫生所，我拿了东西就过来。放心吧！”
马巨源蹬着三轮车先去了卫生所。
马老太转身进屋，上楼给邑小眉收拾东西。马大福跟着也上了楼，问道：“要不要带点钱过去，我看他们匆匆忙忙的肯定没带钱。”
马老太说：“急什么，离家又不远，要钱的时候回来拿就是了。”
马大福觉得也对，就没说什么。
马老太收拾了两大包的衣物，和马大福去了卫生所。赶到那里的时候，邑小眉已经进了产房，马巨源在门外转悠。
马老太把两大包衣物放在旁边的休息椅上：“怎么样了？”
马巨源说：“进去半天了，也没个动静，会不会有事情啊？”
“别瞎说。女人生孩子跟母鸡下蛋一样，会有什么事情？”马老太特别笃定地说，“也就现在的人娇贵，我们那时候都是在自己家里生。我生你的时候，就在家里，就一个接生婆，不照样把你平平安安生了下来？”
马巨源说：“可距离小眉的预产期还有十多天，这算不算早产啊？”
“不算，预产期也不一定准的。”马老太觉得自己虽然只生了一个孩子，但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自己是绝对的权威。
马巨源见老娘说得这么肯定，一颗心也微微放了下来。
马老太则双手合十，对着窗外，嘴里念念有词：“老天保佑，保佑马家一举得男！”
产房的门开了，护士抱着婴儿喊：“邑小眉家属！”
马巨源立刻迎了上去：“在这儿。”
“恭喜你，生了个千金！”
“谢谢。”马巨源接过护士手中的婴儿，第一眼的感觉是这么个小孩，邹巴巴的，也看不出长得像谁。
那边的马老太脸已经僵住了：女儿，怎么会是女儿呢？
马巨源抱着孩子，对马老太说：“妈，快来看看您孙女。”
马老太慢悠悠地走过去，匆匆看了一眼，嘀咕道：“当初就应该听我的。”
马巨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妈，你说什么呢？”
马大福也说：“生都生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女儿也是我们马家的骨血。”
马老太可不这么认为，女儿是马家的骨血，生下来吃马家的喝马家的，好不容易养到大就成别人家的了。这是天底下最最赔本的买卖了。
生了个女儿，实在没什么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