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珍和金成则到了长平人民医院的挂号窗口，柜台上放着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本子，圆珠笔用一根塑料伸缩绳绑着。收费人员让她写好姓名地址还有要挂号的科室。
吴玉珍拿着笔，一笔一画地写着金成则的名字，到写科室的时候，犹豫了，她不知道应该挂哪个科，只得问工作人员：“咳嗽挂哪科？”
“内科。”
她写了内科，很快拿了病例卡。刚退出挂号的队伍，两人又踌躇了，内科在哪儿呢？
又跑去总服务台问，照着护士的指示，上了二楼。走廊里站满了人，两人挤进诊室，发现一屋子黑压压全都是人。
吴玉珍挤到医生面前，把病例放到办公桌上，还没开口，就遭到周围人群的不满：“排队会不会啊！”
她拿了病例，退到了后面。
等了半个多小时，金成则看前面还要好多人，有些不想看了。对吴玉珍说：“咱们回去吧，这么等下去，没病都要等出病来。”
吴玉珍不同意：“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再等等吧。”
“我看长平的医生也就这么回事，你看看排在咱们前面的那些人，不也都配了几副药就走了吗？”他看着长长的队伍发牢骚，“排队排几个钟头，结果跟医生说不到两句话，就被打发了。”
吴玉珍说：“你要这样想，要人人都拉着医生说上半个钟头，咱们不得等到明天？”
金成则笑了：“这倒也是。”
终于轮到他们，金成则往医生面前一坐，医生拿了听诊器听了听，又问了他一些情况。他说咳嗽，老不好，卫生院的医生说心跳还有点问题，可能是咳嗽老不好的缘故。原本以为，自己也会和之前的那些病人一样，得到一张药方，拿着去药房配药就完了。
结果听到医生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先做个心电图吧。”
金成则看了老伴一眼，对医生说：“医生，我就是咳嗽。”
旁边的吴玉珍也一个劲地点头：“是啊，就是咳嗽。”
医生说：“你不是说心跳有问题吗？这一定要做心电图才能知道是什么原因的。”
金成则有些后悔说那句心跳有问题了，这是卫生院的医生告诉他的，事实上他根本没感觉到自己心跳有什么问题。他来这儿的初衷是看咳嗽的，这一下好像有点本末倒置了。
吴玉珍也觉得一个咳嗽，怎么和心脏扯上关系了呢？可来都来了，检查一下就检查一下吧。
于是说道：“那就先做个心电图吧。”
吴玉珍拿了检查单去缴费，金成则跟在身后，总觉得这笔检查费用花得冤枉。一路上一直在嘀咕：“我听说现在大医院的医生都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开一大堆检查，让人花冤枉钱。他们可以从这些费用中拿提成的。”
吴玉珍安慰道：“一个心电图也花不了几个钱。别把人医生想得那么坏，前面那么多人，不都配了一些药就走了吗？”
金成则说：“现在开药医生也是有提成的。”
吴玉珍实在是既好气又还笑：“那你来了医院，还能一分钱不花？”
两人到了心电图室，吴玉珍在外面等着，金成则进了里面。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
吴玉珍问：“怎么样？”
“我哪知道？我就觉得这钱画得冤枉，都不到两分钟，居然要二十多块钱，医院的钱也太好挣了。这都是我一天的工资了。”
很快，两人拿着心电图回到了内科诊室，医生看了图纸，声音提高了数倍：“啊呀，你有房颤的啊，这要住院了。”
金成则一肚子牢骚，不过是来看个咳嗽，怎么就要住院了呢？被人知道，他一个咳嗽都住院，要笑话他命太金贵，太怕死了。再说，他都半截黄土埋身的人了，还从没听说过什么叫房颤。
在吴玉珍的认知里，需要住院治疗的病，那都是非常严重的病：“一定要住院吗？”
医生接着说：“你去心内科，把心电图给那里的医生看看，他会告诉你到底要不要住院的。”
两人拿着心电图又去了心内科，医生看了单子，倒没说要不要住院，只说再做个心脏彩超。
金成则听说又要做检查，心里更加不痛快。他对吴玉珍说：“咱们回去吧。这一折腾，一个上午就没了，回到家得晚上了。”
吴玉珍说：“来都来了，当然要弄清楚得的什么病。”
“什么病？我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就是咳嗽而已。医生都这样，一点小毛病说成大毛病。”
医生听了倒也不生气，只是很严肃地跟他们解释：“从心电图上看是房颤无疑了。房颤可不是小毛病，房颤患者的心房电信号是紊乱的，心房无法有效泵血，容易形成血栓。脑中风好多都是房颤引起的。”
吴玉珍和金成则面面相觑，脑中风他们是知道的，镇上有人就因为突然脑中风死掉了。但他们一直以为中风是高血压引起的，而有高血压的人都是因为吃得太好，肥胖引起的。他们吃得不好，金成则也不胖啊？
不管怎么样，医生的话总算起到了一点作用，想到自己可能会突然之间死掉，后背一阵发凉，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金成则同意去做个心脏彩超。
彩超做完，医生说金成则心脏肥大，已经超出正常人心脏好多了，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必须住院。
金成则还是觉得医生有些危言耸听，但也不敢冒险，于是老两口去住院部办了住院手续。
坐在病房里，两人都觉得有点不真实，明明就是来看个咳嗽而已，怎么就住院了呢？
吴玉珍说：“幸好昨天问瑞英借了五百。”
金成则说：“不知道这一住要多少钱，可别是个无底洞。”
吴玉珍想了想：“我给文辉打个电话，让他送点钱来。自己老子住院，他总不能一分钱都不出。”
金成则摇了摇头：“算了。你问他要钱，他的钱都在王凤萍那里，哪来的钱。弄不好，两人又要打架。等一下医生来了，咱们问一问，大概需要多少钱，治得起就治，治不起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