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天天悄悄将碗推到冯瑞英面前，软软糯糯地说：“奶奶，我也想吃肉。”
“看到奶奶给姐姐夹肉，吃醋了。”冯瑞英心中得意，她很享受自己在两孩子之间如此崇高的地位，笑得眼睛只剩两条缝了，赶紧夹了一块肉到孙子碗里，“你是应该多吃一些肉。听说在幼儿园，连女生都打不过？”
邑天天说：“不是所有女生都打不过，只是打不过喜乐。”
冯瑞英顺着话头问道：“喜乐那么厉害呢？”
邑天天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她学跆拳道。”
周舟马上说：“妈妈也带你去报班了啊，你自己不想学。”
冯瑞英说：“这颜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一个女孩去学什么跆拳道？她是把女孩当男孩养了吗？”
邑小眉说：“妈妈，你这就不懂了。学跆拳道，不但可以强身健体，万一遇上危险，还能自卫。颜溪是想让孩子学会保护自己。我就后悔没让唯一去学跆拳道，从一年级到现在，总是被人欺负。”
唯一不服气：“我那是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
周舟冷笑道：“喜乐还不能保护自己？在幼儿园都快成为小霸王了。”
“真的？这孩子这么厉害呢！”冯瑞英感到不可思议，想到她出生的时候，瘦瘦小小跟小猫似的，她一度以为她先天不足呢！
周舟说：“她现在是邑天天和金球的老大，两个男孩子，都被她收在麾下了。”
邑天天说：“喜乐会保护我们，她是我们的姐姐。”
冯瑞英邹眉：“这可不好，你比喜乐出生早，说什么也应该你是哥哥，怎么甘愿做小呢？咱们是男子汉，可不能让一个女孩子牵着鼻子走。”
邑天天不说话了。
唯一说：“谁厉害谁老大，很符合丛林法则啊，我觉得挺好！”
邑小眉突然笑道：“这叫父债子偿！”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冯瑞英瞪了女儿一眼。邑小眉低着头，却在偷偷笑。
偏偏唯一还要问：“为什么说父债子偿，舅舅欠喜乐家什么东西了吗？”
邑小眉说：“好好吃你的饭。”
周舟突然问邑小眉：“姐，你最近在颜溪那儿工作？”
邑小眉心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门对门做着生意，她出出进进的，她会看不到？她淡淡一笑：“临时工，剧组这笔单子她得在五个月内赶出来，一个人怎么也来不及的。就托我找了原来服装厂几个老车工去帮忙。我想反正网吧里也没什么事情，就过去帮帮她。你别说，这一去还真学到不少东西。”邑小眉看着冯瑞英，话却像说给周舟听的，“我以前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人，什么东西只要看一眼自己就会做了。直到认识了颜溪，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这种人。我真的搞不懂，这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世上就没她不会的东西。你说同样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冯瑞英横了女儿一样，怪她太过口无遮拦。
周舟像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今天她婆婆到她店里去吵什么呀？”
邑小眉冷哼了一声，知道她无端端回来肯定别有用心，如今总算露出了狐狸尾巴。她也不客气：“你在她对面，没看清楚？”
周舟说：“我忙着店里的生意，哪顾得了她店里的事情？”
邑小眉说：“做生意的时候没顾得上，所以特意跑到我这儿打听来了？”
“没有，就是刚刚想起来，随便问一声而已。”
邑小眉说：“心里在意，也没必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有些东西，还是坦坦荡荡，放在阳光下比较好。”
冯瑞英听出语气不对，急忙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好好吃饭，别整天说这些有的没的。”
吃了晚饭，金球和邑天天又上楼玩了会儿，吴玉珍来领金球回家，金球抱着邑天天的一个玩具玩得正开心，说什么也不肯回去。吴玉珍觉得有些丢面子，拽着金球的手强行要把他拖回去，这一弄，金球就哭了。
冯瑞英出来做和事佬：“孩子喜欢玩就让他拿回家玩吧。天天也难得回来，这些玩具放在这儿放着也是积灰。”
吴玉珍先是不肯拿，说家里有。冯瑞英知道她是死要面子，这玩具是她去香港旅游买回来的，她家怎么可能有？但也不好拆穿她，只是笑而不语。
吴玉珍拉着孙子的手，连拖带拽，好不容易到了门口，金球哭了。
冯瑞英把玩具给了金球：“拿回去吧，玩几天还回来就是。”
吴玉珍看着孙子抱着玩具不放手的样子，怪孩子不懂事，也怪自己没本事，买不起这样的玩具。想想再这样撕扯下去，更加难堪，只得对金球说：“还不跟天天奶奶说谢谢？”
金球开心了，马上说道：“谢谢天天奶奶。”
天天跑到金球面前，叮嘱道：“金球，你拿回去玩一会儿，要还给我的哦！”
唯一一把拉过邑天天：“小气鬼！放心吧，没人要你的玩具的。”
吴玉珍抱着孙子回了家，料理好孙子等他睡着了，把煤炉上的中药端给了金则成。
金则尘喝了中药，对吴玉珍说：“以后别费这个心了，我看这中药也不管用。”
吴玉珍说：“上次在医院碰到刘姐，她和你得的一样的病，都快五年了，做肿瘤三项检查，说各项指标都很好。她给了我一个地址，说云南那边有个苗医种的草药特别管用，她吃的就是这种药。我想让文辉去找找。”
“算了。你就别折腾孩子了。”金则成说，“一把老骨头了，这么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有什么区别呢？和那个杨帆比起来，我已经活到本了，起码见到了孙子。你想想，杨帆女儿和金球一般大，他可能都见不到自己女儿成人。”
吴玉珍说：“杨帆上次去检查，医生怎么说的？”
金则成说：“他还不亏那瓶进口药，要没那药，估计现在人都没了。”
吴玉珍叹了口气：“咱们要能吃得起那药就好了。”
金则成摇了摇手：“没意思，花这么多钱吊着这条命，有什么意思呢？”
两人说着说着，吴玉珍又掉下了眼泪：“咱们穷人啊，不怕治不好，就怕治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