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如看到两人从公园里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刚刚看摩天轮转了，你们坐摩天轮去了？”
喜乐说：“是啊。”
“大晚上的，坐什么摩天轮啊！”她瞥了外孙女一眼。又拿了水杯递给喜乐，“喝点水。”
喜乐喝了水，生怕她唠叨，立刻拉了邑天天的手：“外婆我不和你说了，我们吃晚饭去了。”
旁边有人走到齐月如身边，看着远去的喜乐和邑天天说：“这一眨眼，你外孙女都这么大了？大姑娘了！”
齐月如笑笑：“咱们都半截黄土埋身了，他们还不长大吗？”
“和她一起的是邑惊尘的儿子邑天天吧？”
“是啊！”
“我瞧着两个人挺般配的，将来结个儿女亲家倒不错。”
齐月如冷了脸：“胡说什么呢？”
齐月如乜了那人一眼，真不知道那些人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好像不弄点闲言碎语出来，日子就没法过一样。
喜乐和邑天天到了小吃街，先在一个烧烤摊前点了十个羊肉串和一些五花肉，还有鸡翅，还有蔬菜，然后到附近的一家麻辣烫前点了麻辣烫。
“晚上吃这么多好吗？”邑天天看她平时也没这么大胃口，今天却一下子点这么多东西，“吃不了浪费。”
喜乐拍胸脯保证说：“放心吧，有我在肯定吃得了。”
“可我看你平时在我家吃饭，顶多吃一碗饭啊，菜也不怎么吃。”
“那不是在你家吗？我要胡吃海塞的，怕你们不乐意。”
邑天天不禁笑了：“你觉得我家供不起你吃的这点米？”
喜乐嘻嘻一笑：“其实我觉得你家阿姨做菜的手艺一般，不对我胃口。”
邑天天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挺一般的。”
“那为什么不换一个阿姨？”
邑天天想了想：“大概是想借她的手艺衬托出我爸手艺的高超吧？你知道吗？我爸一有时间就喜欢到厨房去做饭，而且他做饭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洗菜、切菜、炒菜，他一人完成。他说那是他的一种休息方式。”
“我妈也挺喜欢下厨的。只是近年来没什么时间了，可只要她下厨做饭，也喜欢一个人。有时候我躲在边上偷偷看，发现她做饭的时候嘴角总是挂着笑容。真不明白，做饭而已，有什么可美的？”
邑天天默不作声，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神情又暗淡了下来。
夜色中，喜乐并没有察觉，而是兴致勃勃地继续说着：“你有没有觉得你爸爸和我妈挺像的。我原以为只有我妈能像设置好的机器一样，每天早晨到点起床，晨跑，然后洗漱，吃早饭。在你家住了几天才知道，你爸也这样。这两人就是两台机器，你觉不觉得？而且我发现，他们起床晨跑的吃早饭的时间都一样。”
邑天天轻轻一声叹息：“怎么会一样，一个是巴黎时间，一个是北京时间，隔着六个多小时的时差呢！”
喜乐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默不作声。
“喜乐，你觉得你妈这几年过得快乐吗？”
喜乐不明白邑天天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既然问了，她就得好好想想，最后给出了一个答案：“还行吧。”
邑天天却说：“我想她一定不是快乐的。你妈、我爸，还要我妈，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快乐的人。”
喜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正好烤串和麻辣烫都上来了，喜乐拿起筷子，努力笑着：“咱们说他们干什么？好不容易出来吃顿饭，好好吃饭吧。”
邑天天看着面前的麻辣烫和烧烤，却没有胃口。
喜乐将麻辣烫推到他面前：“你吃啊。我特意给你放了好多羊肉卷，十块钱一盒呢，特坑人，你要不吃就浪费了。”
“肯定是假的。你心里很清楚这个价格是买不到真的的。”
“但我吃着觉得味道还不错。”
邑天天却问：“喜乐，你真的不知道你妈妈当年为什么执意要去巴黎吗？”
喜乐笑了笑：“说好了不说他们的事情的。他们的事情我们管不着。”
邑天天说：“我却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说是因为我妈——”
“天天！”喜乐叫了一声，“为什么你一定要说他们的事情呢？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我妈在巴黎生活得也挺好的。当年要不出去，她可能也没有今天的成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你知道我和你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邑天天拿起边上的一个烤串，“你妈妈无论再苦再难，都极力想给你一个美丽的新世界。所以你看到听到的都是美好的。而我妈却把我当成留住我爸的筹码。我为什么会恐高？因为小时候，她举着我，威胁我爸，如果和她离婚，她就把我从楼上摔下去。那个画面，我至今都忘不了。”
“天天，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喜乐放下了筷子，眼里也蓄满了泪水。当年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颜溪虽然极力让她看到美好温暖的一面，可一些事情却不是她能左右的。她记得在爸爸的葬礼上，奶奶怎么抓着妈妈的头发，骂她的潘金莲，将她的头一下一下往墓碑上撞。
邑天天的眼睛湿润了，许多事情大人都以为他是个孩子不明白，其实他什么都明白。他相信喜乐也是明白的，只是装作不明白而已。
他说：“我的家很大，装修得也很豪华，可是那里冷得像冰窖一样。”
喜乐给他到了一杯饮料：“我想好了，等你考完试，我就到街上练琴去，你陪着我一起去吧。”
“为什么要去街上练琴？”
“你就说你去不去？”
邑天天点了点头：“去。”
“那就好。你好好考试，可别考砸了，到时候你妈罚你不能出门，你就要食言了。”
“怎么可能，别的不说，考试这件事情上我可从来没失手过。”
话题转到了邑天天的长项，变得轻松了许多。他给喜乐讲起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喜乐被逗得哈哈大笑。
正说得起劲，见烤串摊的老板对着一个老太太大声呵斥着：“你怎么又来？去去去，我这做生意呢！都给你钱了，还不走？你这样站在这儿，客人都别你吓跑了。”
老太太蓬头垢面，伸着干巴巴的手，脸色木然：“老板行行好，给点吧。”
喜乐伸长了脖子看着，只觉得眼熟。
邑天天看了一眼，拉了喜乐要走：“我吃得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他掏出钱来放在桌子上，对老板说：“老板，钱在这儿，不用找了。”
那老太太听到声音，也往他们这儿瞧。喜乐刚跨出一步，就被一只干枯的手抓住了：“喜乐，真的是你吗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