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滑落。
叶容蓁无暇他顾，喜极而泣：“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这就扶你起来。”
“不用──”
叶容蓁手一滑，“砰！”
“怎么了？”李红兵闯进来，见容蓁差点儿被叶向东带倒，连忙上前：“我来吧，听说容蓁同志从昨晚到现在一顿饭都没吃，她哪有扶您的力气。”
叶向东：所以摔成这样是我活该吗？
叶容蓁佯装坚强：“我吃过……”
“你想说喝了红糖水？还是说吃过几块糖？姑母找人给我带了口信。”
李红兵把叶向东扶上床，让他靠在床头，顺便帮忙盖上薄被，见他面色恢复了一些，扭头问叶容蓁：“还有糖吗？你阿爸可能低血糖。”
“啊？”叶容蓁愣了一下，不过吃糖确实可以缓解情绪，让人心情愉悦，她连忙掏兜，还帮忙剥了糖纸：“有糖的。不过得赶紧去医院，我阿爸他都──”
“我没系──”
叶向东被迫含糖，说话模糊：莫生气……莫生气！！！
他深吸一口气，“我没事，容蓁不用担心。”
李红兵打量着两人，见他们面有病气，还算平静，屁股一沉，坐到床上：“你们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叶容蓁愧疚地看了一眼便宜爹，没有吭声。
叶向东注意到她的目光，呼吸一滞。
李红兵听到背后沉闷的呼吸声乱了，没有回头，而是盯着叶容蓁，看她会说什么。
叶容蓁似乎有些紧张，苍白的脸上激起一抹红晕，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纤细苍白的腕骨从挽起的袖口处露出来，再往上，白衬衫没修腰身，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松，衬得她更加孱弱单薄。
叶容蓁又看了一眼便宜爹，见他身体颤了颤，小心开口：“刚才说到我已经报名下乡的事，阿爸突然就……”
叶向东再次听到“阿爸”这个称呼，觉得自己又开始头疼，倒抽一口冷气。
李红兵笑了笑：“下乡支援建设可是好事，容蓁同志是去哪里下乡，让叶同志这么激动？”
“还没说到这儿呢。”叶向东叹了口气，身形佝偻几分：“她进来这么久，压根儿没提下乡的事，我还以为她改主意了，谁知道她已经报了名。”
“我虽然有三个亲生儿女，可她是素华留给我的唯一骨肉，突然闹出这么一出，我哪能受得了。”
叶容蓁感动地泪眼汪汪，“我不该因为没能代替欣兰下乡，担心你生我气，就瞒着你。”
说到这，叶容蓁不再隐瞒，小嘴吧嗒吧嗒解释清楚。
说完，她状似无意地感叹了句：“也是赶巧了，这两天事情闹得比较大，赵主任去妇联送同意书的时候，恰好遇到街道办的李主任，知道我今天在家，她就来找我了。”
“对了，阿爸，李主任特别好，给我讲了很多下乡的注意事项，帮我分析了下乡地点，在她的帮助下，我最后决定去吉省的清河公社！”
“好，不错！”叶向东扯出笑容，遮住眼中的冰冷，推动这一切发生的是赵主任吗？
真不错！
他是没抓到容家的尾巴，可从来不缺其他盯着容家的人的把柄。
看来自己之前是太保守了。
作出决定，他的笑容温和了几分：“你才多大，不用管欣兰的事。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既然决定下乡，你就要坚持，记住现在的决心，不能半途而废，如果哭着跑回来，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送走叶容蓁，李红兵返回叶向东暂住的地方，打量过狭小的空间，然后低头拨弄挂在床头的纸包，“嗤，她给你带了六张大饼？”
其实只有三张，但叶向东为什么要说出来？
他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冷下眼神，“刚出炉的，你想吃吗？”
“还是算了，你好好享受。”
“容蓁的身体怎么了？”叶向东半辈子都在揣摩人心，没察觉出她故意摔自己的成分：“她身体没好，怎么就出院了？”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体质虚弱，按病例记录的情况，她需要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调养身体。”
怎么可能？！
叶向东瞳孔骤缩，心情激荡。
李红兵觉得他这么诧异，很不正常：“她昨天昏迷好几次，其中一次昏厥还被送去抢救。医生说她在河里挣扎太久，又受到了打击，所以才……”
叶向东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口中残留的腥甜味道，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下乡也成，那边药材丰富，每个月额外有20块钱生活费，够她养身体了。”
“杭市有两个人去吉省清河公社，另一个人姓裴，和军区的人关系匪浅。”李红兵靠在墙上，开始交换情报：“那个人是不是冲着容家来的？”
叶向东神色和缓下来，思索片刻，摇头：“容家故交里没有裴姓，起码这二十年，容家和杭市军区没有联系。而且，盯着容家的人里，没有一家跟军区有关。”
他也说了自己的发现：“容蓁一直认为容家的家产都捐了，每次回答都没有语言矛盾，很可能是真的，而且容家本身还有一个儿子，即便真的有东西留下，也不会给外孙女。”
听出语气里放弃的意味，李红兵挑眉：“没想到你还是个慈父。”
“她姓叶。”不管容家有没有财富，只要容蓁是他的孩子，东西就是叶家的。
而且，“这么多人盯了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什么线索，谁知道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不如及时止损。”
“所以呢，”李红兵捡起染血的手帕，划了根火柴凑近，浓郁的铁锈味灼烧着，让人上头。
李红兵等燃烧将烬，才松开手，“既然要放弃计划，那我先送你去医院？”
叶向东确实打算放弃计划，再继续下去，哪怕把东西逼出来，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就是可惜了容蓁手里的那些钱。
叶向东心中遗憾，清了清嗓子：“今天不行，你还要忙一下。”
“怎么？”李红兵脑子转了一圈，调笑道：“ 要替你女儿出气？”
叶向东表情温和，说出的话却没有温度：“你猜，药厂的赵主任为什么着急，非要利用街道办的李主任逼容蓁下乡？”
赵主任的丈夫恰好是药厂的张副厂长，李红兵记起自己得到的消息，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他给叶向东让了一支烟，递过火后，自己也叼了一支，拿火柴点燃，狠狠嘬了一口。
几秒过后，他呼出烟雾，“叶叔，您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