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烛光摇曳,将室内映得一片暖融,却驱不散柔则眼底的阴霾。
胤禛踏进房门,便看见他的嫡福晋,他心尖上的婉婉,正倚在窗边,对着朦胧月色出神。
她纤细的背影微微颤抖,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时,那双平日里盛满温柔春水的眸子,此刻却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四郎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强忍泪意的模样,瞬间攥紧了胤禛的心。
“婉婉!”胤禛心头一紧,几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仿佛怕碰碎了珍宝,将她轻轻拢入怀中。
她单薄的肩膀在他掌下微微瑟缩,更让他心疼不已。
“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告诉四郎。”
他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鬓角,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带着安抚的力度。
柔则将脸埋进他坚实的胸膛,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却仿佛被这温暖触动了心底最深的酸楚。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破碎:“四郎,今日请安时,李格格,她诊出喜脉了。”
她的话语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失落,每一个字都像小锤敲在胤禛心上。
“婉婉一看见她,看见她脸上那藏不住的喜色,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不由自主地就,就想起我们的孩子。”
提到那个早夭的嫡子,柔则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过苍白的面颊,洇湿了胤禛胸前的衣襟。
“我们的孩子若是还在,该有多好。”
“婉婉。别哭!”
胤禛的心仿佛被那滚烫的泪水灼伤,他捧起她的脸,指腹带着万般怜惜,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珠,动作珍重得像对待稀世瓷器。
他环着她的手臂收紧,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
“莫哭坏了身子。李氏有孕又如何?她不过是个格格。
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立刻抱到你这正院来抚养。
你是四郎的嫡福晋,是这雍亲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四郎后院的所有孩子,都只该认你一个额娘!你便是他们唯一的母亲!”
这番承诺如同惊雷,却在柔则心中激起满意的涟漪。
然而,她脸上却瞬间浮现出惊惶与不忍,连连摇头,甚至想挣脱胤禛的怀抱:
“四郎,这万万不可!”她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泪水流得更凶了,语气充满真挚的“痛心”:
“孩子怎么能和亲生额娘生生分离呢?那是从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那份骨肉相连的情分,是何等剜心刺骨的痛?
李氏她再卑微,也是孩子的生母,婉婉看着她,想着日后孩子懵懂不知亲娘在旁却不能相认,这份痛苦,婉婉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得喘不过气。”
她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仿佛真的在为李氏和孩子即将遭受的“痛苦”而肝肠寸断。
“婉婉,我的傻婉婉!”胤禛看着她梨花带雨、一心为他人着想的模样,心中那份怜惜与偏袒更是膨胀到了极致。
他紧紧将她重新拥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冰冷的决心:
“你就是太善良,太心软了!这王府里,嫡庶分明,尊卑有别。
你是我的妻子,是上了玉牒的雍亲王福晋。
你的孩子,才是这府里真正的嫡子嫡女。
李氏?她算什么东西?
她能有幸为王府诞育子嗣,是她的福分,也是她的本分。
孩子冠着爱新觉罗的姓氏,流淌着我的血脉,自然就该由你这嫡母抚养教导,这才是天经地义的正理!这才是对孩子最好的安排!”
胤禛的目光越过柔则的发顶,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属于上位者的、毫无温度的狠厉。
他轻轻抚摸着柔则的背,话语却冰冷如霜:
“至于李氏她若是个明白人,就该安分守己,好好生下孩子便是她的功劳,王府自不会亏待她。
若是她仗着腹中骨肉,就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妄想,或是对你不敬…”胤禛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
“那她,连同她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四郎会替你扫清一切障碍,婉婉,你只需安心做你的福晋,做孩子们唯一的额娘。”
柔则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冷酷而坚定的誓言,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
她闭上眼,泪水渐渐止住,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掩盖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得偿所愿的幽光。
她微微颤抖着,仿佛被他的“深情”和“维护”所震撼,最终,化作一声带着无尽依赖和委屈的叹息:
“四郎,婉婉都听四郎的。”
她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