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院门口挂着两串红灯笼,是昨日特意换上的——今日是宁苏苏回门的日子,红绸子顺着门框垂下来,衬得青砖灰瓦都添了几分喜气。
宁绣绣站在廊下,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衣角,听见院外传来马车轱辘声,心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姐姐!”车帘刚掀开,宁苏苏就像只轻快的小鸟,提着裙摆一溜烟跑到宁绣绣跟前,脸上满是欣喜若狂的笑意,
“我好想你!这几天在家总惦记着你,你身子没事吧?”
“苏苏。”宁绣绣抬手,轻轻抚了抚妹妹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眼眶瞬间就红了。
不过才几日不见,可从匪窝到决裂离家,再到遇见封大脚,这短短几天里的颠簸与委屈,却让她觉得像熬了好几年。
“文典来了。”宁学祥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他刚才在窗后看得真切,费文典下车时小心翼翼地扶着苏苏的腰,眼神里满是疼惜,比当初对绣绣上心多了,这让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费文典提着礼盒走进来,规规矩矩地拱手:
“岳父大人安好。”
“好好好!快进屋坐!”宁学祥连忙迎上去,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浑身上下都透着喜气,仿佛前些天跟女儿决裂的事从未发生过。
几人刚走到堂屋门口,就见管家匆匆跑进来,躬身道:
“老爷,门外有个叫封大脚的汉子,说要上门拜访您。”
宁学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眉头紧紧皱起来:
“封大脚?他来干什么?”
“父亲,让他进来吧。”宁绣绣抬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让他进来干什么?”宁学祥猛地转头,脸上瞬间升起怒火,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你别告诉我,你真看上封大脚那个家徒四壁的乡下汉子了!
他能给你什么?能让你像苏苏这样,风风光光地做少奶奶吗?”
“乡下汉子又如何?”宁绣绣迎上父亲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反驳,
“他穷,可他有真心。比那些虚头巴脑的荣华富贵,值钱多了!”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啊!”宁苏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宁绣绣,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她急得拉了拉身边费文典的胳膊,又转向宁绣绣,
“姐夫就在这里啊!你是不是还在怪文典?他当时也是没办法,你别赌气说这种话!”
说着,她又回头推了推费文典,声音带着几分催促:
“你是不是之前惹姐姐生气了?还不赶快给姐姐道歉,跟姐姐好好说说!”
费文典的手猛地收紧,紧紧抓住宁苏苏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认真:
“苏苏,别闹。我们才是拜过堂、入过洞房的夫妻,绣绣她……”
他顿了顿,避开宁绣绣的目光,“她只是一时想不开。”
即使心里满是慌乱,怕宁绣绣说出更多让场面难堪的话,可他面上却强装镇定,甚至还伸手拍了拍苏苏的背,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宁绣绣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缓缓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那点残存的不甘,正像细小的针,一下下扎着——费文典,那个曾经跟她约定要相守一生的人,怎么就能这么容易变了心?
就因为她在匪窝里过了一夜,就因为父亲把苏苏推给了他,他就能这么干脆地放下过去吗?
“姐姐,你别这样……”宁苏苏还想再说些什么,试图挽回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院门口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众人转头望去,封大脚已经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手里提着一小袋刚从山上采的野栗子,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局促,却在看到宁绣绣的那一刻,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声音也放轻了:
“绣绣,我来看看你。”
封大脚的话音刚落,宁学祥的火气“噌”地就窜了上来,他指着门口,声音又急又厉:
“赶紧给我滚!我们宁家不欢迎你这种乡下汉子,别在这儿碍眼!”
说着,竟真的转身要去拿门后的扫帚,像是要把人直接扫地出门。
“爹!”宁绣绣上前一步,挡在了封大脚身前,眼神坚定地看着宁学祥,
“封大脚不是来胡闹的,他是来提亲的——我要和他在一起,这辈子都跟他过。”
“你!”宁学祥被这话气得手都抖了,指着宁绣绣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你就这么想去过穷日子?顿顿喝稀粥,冬天连件厚棉袄都穿不上,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么不值钱,当初就不应该从小好吃好喝供着你,让你忘了什么是好日子!”
他越说越激动,看向封大脚的眼神里更是满是厌恶,仿佛对方是什么脏东西。
封大脚往前站了站,将宁绣绣护在身后,黝黑的脸上没有丝毫退缩,语气沉稳又坚定:
“宁叔,我知道我现在穷,没什么家底。
但我有力气,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闲了还能去山上打猎换钱,我一定会好好对待绣绣,将来肯定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不会让她受委屈。”
“我呸!”宁学祥啐了一口,满脸不屑,
“你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在这儿说大话!就你这样的,连文典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文典家世好,学问高,能让苏苏穿金戴银,你能给绣绣什么?”
封大脚闻言,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费文典,可目光刚落到他身上,就被他怀里的宁苏苏定住了——苏苏靠在费文典怀里,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被这阵仗吓到了。
费文典早就察觉到封大脚的视线,此刻被他这么一看,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
他收紧手臂,将宁苏苏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