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嗯”了一声，视线在仪表盘上逡巡，最后落在高度表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窗外的云层渐渐变薄，下方的城市轮廓像被打翻的乐高积木，密密麻麻地铺在大地上。
柯南扒着副驾座的靠背，脑袋随着机身轻微的颠簸一点一点的，眼睛却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些跳动的指针。
黑羽的手指在操纵杆上稳住，目光扫过前方逐渐清晰的跑道。
跑道两旁的灯光像两串长长的珍珠，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光。
虽然没指望能在这里降落成功。
但多少试一试吧。
一飞机人命呢。
....这个时候说这个是不是显得他有点伪君子？
算了，不重要。
黑羽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
“高度九千尺。”萩原研二报出数据，侧头看了眼黑羽，“襟翼可以开始调整了。”
本想开口的柯南被萩原研二抢了先。
“？”你不是说你不会开飞机吗？
黑羽点头，手指在控制板上轻轻一按。驾驶舱里传来轻微的机械声，襟翼缓缓展开，仪表盘上的指示灯跳了一下，显示调整到位。
“收到。”通讯器里传来塔台的声音，带着点电流的杂音，“风速稳定，跑道清空，可以继续下降。”
“明白。”黑羽对着麦克风应道，慢慢推回操纵杆，飞机开始平稳下降。
机身突然晃了一下，幅度不大，却让人心头一紧。
柯南抓着靠背的手紧了紧，小声说：“怎么回事？”
黑羽迅速扫过气象雷达，眉头微蹙：“有点乱流，没事。”
他的话音刚落，窗外突然划过一道惨白的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驾驶舱里的灯光猛地闪了几下，屏幕上的数据瞬间变得混乱，像一群失控的蚂蚁。
“糟了！”黑羽低喝一声，心中暗道果然逃不过。
“被闪电击中了。”
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跳动，最后“啪”的一声，屏幕彻底黑了下去，只剩下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光。
“怎么回事？屏幕黑了！”柯南的声音带着惊慌。
萩原研二迅速摸到仪表板侧面，手指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了那个白色的按钮，用力按了下去。
“应急电源！”
几盏关键的指示灯亮了起来，但大部分仪表盘还是黑的。
萩原研二盯着仅有的几个亮起的指针，脸色沉了下来：“自动驾驶灯灭了，自动驾驶失灵了！”
“塔台！塔台！请求复飞！”黑羽对着麦克风大喊，可通讯器里只有一片刺耳的杂音，什么也听不见。
“无线电也断了。”萩原研二拍了拍通讯器，没什么反应。
机身又晃了一下，这次更厉害，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推了一把。
黑羽死死抓住操纵杆，努力稳住机身。
“拉起来！”
飞机艰难地仰头爬升，窗外的跑道越来越远，重新被云层吞没。
就在这时，柯南突然指着燃料表，声音发颤：“燃料！燃料在掉！”
黑羽和萩原研二同时看去，只见燃料表的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红色的警戒线刺眼得很。
一个乘务员刚安抚完飞机里那帮演员的情绪想要过来看一下情况，听到动静探进头来，看到这情景，手里的托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杯子摔得粉碎。
“怎、怎么会这样？”她声音发抖，脸色惨白，“起飞前都检查过的啊！油箱好好的，怎么会漏油？”
黑羽的目光在燃料表和柯南身上停留了几秒，又移开，脸上没什么表情。
“命里该有的事，躲不过。”他淡淡地说，“别在意这些，先想办法降落。”
乘务员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燃料表的指针越来越低。
萩原研二皱着眉，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地图，摊在腿上。
“现在的位置……离原定机场还有段距离，以现在的燃料消耗速度，肯定到不了。”
“那怎么办？”柯南话刚说完，就看到了驾驶室旁边有放着的记录了附近地形的地图。
黑羽的手指在操纵杆上转了转，视线投向窗外。“找备用的降落点。”
“找到了你看这个港口。”柯南拿起地图呈给黑羽看。
“行啊。”
看了一眼后，顿了顿，黑羽看向萩原研二，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聊天，“我说，你该不会真不会开飞机吧？”
萩原研二抬眼看了他一下，嘴角勾了勾，没直接回答，只是说：“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接触过类似的东西，应付得来。”
“啧，满嘴没一句实话。”
“彼此彼此。”
黑羽挑了挑眉，没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转而问道：“机场那边，你安排人了吧？”
“安排什么？”萩原研二明知故问。
“抓我的人啊。”黑羽笑了笑，手指在控制板上敲了敲，“毕竟，我可是‘扮演’了黑羽混上来的，你这个警察，总不能不管吧？”
黑羽在‘扮演’这两个这是咬住了重音。
萩原研二要是真把他马甲披露的满天下都知道了，黑羽现在就改直接让飞机来一个倒立插葱的垂直掉落在地上。
萩原研二嗤笑一声：“放心，少不了，毕竟怪盗基德会假扮成我们其中的某一个人混进这架飞机的事情可是在预告信上写的明明白白然后。”
“那我就放心了。”
黑羽点点头，决定大家先别一起同归于尽了。
黑羽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柯南正把地图摊在控制台上，语速飞快地分析。
“跑道肯定没办法在10分钟之内复原，去千岁机场太冒险，燃料可能中途就耗尽。附近没有别的机场，农场起降场和自卫队基地的跑道长度都不够。
在马路上降落也不行，这架飞机轮胎间距11米，宽度12米以上的道路都有中央分隔岛和标示牌，还有民房和电线杆。牧场地盘太松软，海域降落会被海浪掀翻……”
“哪里好？”萩原研二沉声问。
“附近一定有又长又直、周遭空无一物的地方。”
柯南的指尖在地图上滑动，突然停住，“世兰港！我之前看赏金活动报道，那里有个骑手码头，长度大约1400米，宽度30米。虽然这架飞机宽度60米不够，但只要让一边的机翼贴着海面应该还可以。
我们燃料不多、乘客又少，机身轻，需要的滑行距离会更短，配上西风说不定能行。这个码头大致朝东西向延伸，面对西风从东边降落，也许能勉强试试。”
黑羽盯着地图看了几秒，忽然转向坐在离客舱门口最近的毛利兰，语气随意：“小兰，你的视力是多少？”
毛利兰愣了愣：“左右两眼都是1.5。”
“有什么不适吗？”
“这倒是没有。”
黑羽忽然笑了，追加一句：“那三围各是多少？”
“啊？”毛利兰脸颊一红，满脸困惑。
“问这个干嘛？”柯南也皱起眉。
“很好，你及格了，”黑羽没解释，只是冲她抬了抬下巴，随即转向萩原研二，“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警官。”
萩原研二挑眉：“听着条件基本合格，过来坐副驾位吧小兰小姐。”
“什么？”毛利兰就这么懵懵的被按在了能开飞机的副驾位上。
黑羽走了，萩原研二当然是坐在了主位上。
没办法飞机里头只有毛利兰是最合适的了。
柯南会开飞机是会开飞机。
但他一个小孩的体型，他怎么开？他够着到地吗他？
实在不能理解的话，就好比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小孩他其实会开车，但是当这个小孩坐在驾驶位上的时候他会发现他的脚根本就够不着底下的油门。
都是命啊。
黑羽拍了拍毛利兰的肩膀，然后自己走到了舱门的位置。
“抓稳扶好哦，各位。”
黑羽笑着对所有人说了一句。
“你干什么？”柯南和萩原研二同时看向他。
舱内其他人也纷纷抬头，满脸惊慌。
黑羽没回答，只是伸手拉开了舱门。狂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他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挂着惯有的那种散漫又自信的笑：“看来大事不妙啊，我当然要先走一步喽。”
说完，他抓着门框，纵身跳了出去。外面传来“哗啦”一声，是滑翔翼展开的声音。
被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的人，只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夜空中展开，像一只巨大的鸟，朝着远处飞去。
“怪盗基德！！”毛利小五郎的怒吼声在客舱里炸开，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
...
黑羽视角。
舱门被推开的瞬间，狂风像野兽般嘶吼着扑进来，卷得舱内纸张乱飞。
黑羽站在舱门边，外套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藏着的白色里衬，他回头，对着舱内目瞪口呆的众人勾了勾嘴角，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
话音未落，他抬手扯掉风衣外套，里面的白色西装瞬间展平，斗篷的系带被风扯开，“哗啦”一声展开，像一只蓄势待飞的白鸟翅膀。
礼帽被他按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和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想到自己现在会有多帅，黑羽就没忍住低笑一声，迎着狂风张开双臂。
下方是万丈高空，云层像厚重的棉花铺在脚下，一眼望不到底。
这个刚度往下跳，黑羽也是第一次这么干。
嗯，这么恶劣的天气还在坚持用滑翔翼也是第一回。
总之，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帅但其实黑羽内心还是有点慌的。
毕竟他还是个人，是人就会死。
风灌进斗篷里，把布料撑得鼓鼓的，带着他往前倾的身体，像要被直接拽进深渊。
这高度比黑羽他以往任何一次行动都要高，跳下去的瞬间，失重感猛地攥紧心脏。
不是害怕，是种久违的、近乎战栗的兴奋。
爽！
有当年自己第一次站在魔术表演台上，或者是以怪盗基德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眼前的兴奋感了。
“啧，比想象中猛。”黑羽在心里啧了一声。
滑翔翼展开的“哗啦”声被风声吞没，金属骨架刚一受力，就被一股斜着吹来的狂风撞得猛地侧翻。
黑羽下意识拽紧操纵绳，指腹勒进绳结里，却还是被带得在空中打了个旋。
斗篷的边角被风撕开个小口，碎布在风里乱飘，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他从未在这么高的地方开滑翔翼。
空气稀薄得让呼吸都有些滞涩，狂风不再是地面上那种有迹可循的气流，而是毫无规律的“拳头”，一下下砸在滑翔翼上。
刚稳住身形，又一股乱流从下方涌来，把他往上掀了好几米，视野里的云层瞬间变成模糊的白团。
“有点意思。”
黑羽眯起眼，帽檐下的眼神亮得惊人。
狂风呼啸。
自由落体。
但怪盗基德的帽子依旧安稳的在他的头上。
黑松开一只手，任由身体在风里晃了晃，另一只手精准地调整着操纵杆。
滑翔翼在乱流里像片颠簸的叶子，却始终没偏离方向。白色的斗篷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与下方逐渐清晰的海岸线、公路上蜿蜒的警灯红光交相辉映，像一幅混乱却张扬的画。
风更猛了，几乎要把滑翔翼的布料从骨架上扯下来。
但黑羽不管，他甚至腾出一只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动作从容得像在自家屋顶散步。
高空中的危险像潮水般涌来，他却站在浪尖上，笑得狂妄。
去他的名侦探柯南。
去他的黑羽盗一。
去他的黑衣组织。
黑羽好久没有这么直接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了。
自己不是众多纸片人当中的一个。
他还活着。
他还有自己思想的活着。
豆大的雨点砸在警车挡风玻璃上噼啪作响，原本守在机场入口的警察们正对着对讲机喊话，忽然有人指着西北方向的夜空，惊得手里的设备哐当掉在地上：“那是什么？”
众人齐刷刷抬头，雨幕里一道白色身影展开滑翔翼盘旋，斗篷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能看清那顶标志性的礼帽。
“是怪盗基德！”有人嘶吼一声打破死寂。
“追！”带队警官猛地拍向方向盘，警笛声瞬间刺破雨幕。
几十辆警车同时启动，轮胎碾过积水路面溅起半米高的水花，红蓝警灯在雨里晕开，像两条疯狂扭动的光带，朝着基德飞行的方向狂奔。
公路上瞬间被警灯填满，车流汇成的光河顺着海岸线延伸，与天上的白影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