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门左边角落的插座旁边，多出一颗眼球。
苏云身形稍稍滞缓，盯着那颗眼球好几秒，这才缓缓走过去。
眼球是背对他的，瞳孔向着墙面，留给苏云的只有一片断开的神经。
他抄起桌旁的扫把，拿末端碰了碰，眼球翻滚，待停下时，瞳孔直视他。
那是被划开一道的瞳孔，划痕是浓浓的黑色，如至深的黑暗。
苏云心中一抽，这眼睛给他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搞得心很堵。
他从一旁的桌上抽出三张纸，叠成厚厚的一层，小心翼翼地靠近，捻起眼球，忍住不适，缓缓凑近，近距离观察。
“这个瞳孔……像是乌的。”
苏云瞳孔微缩，难道小矮个儿这就遇害了？
他立刻将眼球放入抽屉，冲出房间，找准小矮个儿的房间，砰砰敲门。
没几秒，房门打开。
“苏云，有什么事吗？”小矮个儿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问下你，你听懂了多少？”苏云问。
“还好吧，现在正在实验呢。”小矮个儿道。
二人又简单聊几句，作出苏云确认小矮个儿大体掌握知识的形象后，便返回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他立刻打开放入抽屉内眼球，结果里面空无一物。
苏云愣住，仔细审查，将所有抽屉挨个打开，有的抽屉是空的，有的抽屉有东西，但所有抽屉都没有眼球。
“眼球呢？”
他又在整个房间范围内寻找一圈，毫无收获。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了答案。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这群神明似乎很喜欢喝茶，早上喝茶，上午喝茶，中午也要喝茶——明明正常来说这是吃饭时间。
苏云倒是想通了，比起喝茶，这几个时段更应当是在授课。
他一如前两次参与茶会，瞎编胡诌的同时，也从四个黑暗神口中学习新知识。
这些知识不确定有没有用，不过小矮个儿的世界，据他所言，变得越发晦暗恐怖。
中午茶之后是下午茶，下午茶之后是晚茶，晚茶之后，窗外的光明所剩无几。
“该睡觉了，光明神明不应当在夜晚活动。”红毛大高个儿道。
“嗯，晚安，好梦。”小矮个儿揉着困得睁不开的眼睛，摇摇晃晃返回自己的房间。
其余四位神注视祂离去，都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苏云也一动不动。
结果他一动不动着，却发现这四只神好像死了一般，和他的停止动作完全是两码事。
光明已彻底消散，窗外一片无法被照亮的黑暗。
那股黑暗在逐渐侵蚀屋内，从窗边，到桌前，越来越暗……
苏云尝试抬起手臂，结果刚触碰桌子，立即响起四道诡异的笑声。
“快开始了。”
快开始了？
苏云心一紧，却看见桌旁的四只神明，瞬间消失无影无踪，好像根本不曾坐下过。
黑暗触及到了他。
舒适涌出，发自身心。
源源不断的力量迅速变强，好像在这份黑暗里，他很快便无所不能。
这份感觉很值得人留念，但那句“快开始了”，让他深感不安。
他起身走入过道，尝试敲门，结果包括小矮个儿在内，所有神都毫无声息。
小矮个儿的门很奇怪，上面雕刻着意味不明的符文，给苏云一种分外亲昵的感觉，以及愉悦感。
如果要做一种比喻，就好像地狱的门扉，打开它，就能抵达亡者的国度，黑暗者的天堂。
可惜苏云打不开。
他暂时不敢强行冲破房门，能否冲开不说，一旦惊动四只黑暗神明，哪怕他和小矮个儿二人联手，能不被虐杀，估计都难。
他索性先返回自己的房间，时间距离午夜还有一段空白，「初生神明的午夜茶会」，估计要等午夜时分，方才会显现。
结果这回一进去，苏云又立刻看到，房间内多出一样不属于他的，诡异的东西：
舌头。
放置在桌上，一动不动，看上去柔软细腻，估计手感很好。
苏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隔着抽纸拿起。
这已经不是第二次，下午茶结束时，他的房间内又多出一颗被破坏的眼球。
和第一次不同，第二颗眼球没有任何伤痕，只是个头膨胀，遍布蠕动的黑色细线。
而这条舌头……
切口纯黑。
“上午茶出现眼球一，下午茶出现眼球二，晚茶出现舌头。早茶和午茶没有出现任何特殊物品，上午茶、下午茶、晚茶……”
苏云思忖其中缘由，被他隔着抽纸握在手中的舌头却动了动。
“救救……我。”
明明只是一条舌头，没有发声声带，虚弱的声音，却清晰传达到苏云耳中。
苏云一惊，差点想丢开舌头，强忍住冲动问道：“怎么做？”
“救……我。”
舌头的颤动越来越微弱，声音渐渐消失。
苏云缓缓松开舌头，忽然听到“砰”的一声，立即回头，却骤然僵住。
一颗眼球，从高空掉落下来。
砰，砰，砰……
跳动着。
砸开其他眼球。
苏云的背后，充满了眼球。
四周的墙上，长满了耳朵。
地上的眼球小幅移动，透过空隙，能看到一条条舌头在蠕动。
“救……救……我……”
那是不知多少条舌头发出的声音。
苏云忽然感觉后颈有点痒，像调皮的女友悄悄靠近，轻轻吹出一口气。
他回头张望，没看到什么，抬起头——
天花板上，也有东西。
那是一个个被悬挂的鼻子，鼻孔没有正对下方，稍稍倾斜，随其他鼻孔呼出的风飘荡。
苏云打一个哆嗦。
整个房间的异象突然消失了。
鼻子、眼睛、舌头、耳朵……
全都消失了。
和突然消失的四只神明一样，仿佛从未出现过。
咔嚓，咔嚓，咔嚓……
清脆而轻微的声响，逐渐响起。
身前、身后，身旁……
一个个时钟莫名出现，指针规律转动，一刻不停。
咔嚓声逐渐变大，从一开始的宛如来自天际，到最后的仿佛近在耳边。
指针也随着机械而规律的咔嚓声，逐渐转动。
直到最后一声响。
“咔嚓”
响彻心灵，荡满大脑，来自身下。
苏云低下头，他的脚下也多出一个时钟。
时针、分针、秒针……
都指着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