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平时。”
许江远用舀子把水壶装满水，盖上盖子打算走。
许泱泱就开口了。
“我知道你也喜欢看书。”
原主不知道，这是许泱泱观察出来的。
小长安很喜欢读书，还有嫂子刚才那个眼神。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能不明白呢？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哥哥肯定也是喜欢读书的人。
否则，他不会从屋里出来。
不看也就不会羡慕。
许江远脚步一顿，温和地和小妹说：“有些人是没资格喜欢的。”
那哀伤的语气仿佛笼罩了整片天空。
“谁说的？”
许泱泱特别难过，她大声反驳。
“哥，喜欢就去看，喜欢就去学，只有学到手的东西，才是自己的。万一有一天，你学会的知识帮你改变了命运呢？”许泱泱知道简单的几句话，是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想法的，“以前闹饥荒，大家伙吃不饱肚子。很多人靠吃土，吃树皮才能活下来。远的不说，就是前院的大爷爷，你也不是没见过。他家里更穷，粥里都没有几粒米，然后一家七八口人吃。后来一个个脸上身上都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只有肚子大得像是个孕妇。你再看看现在，他的肚子没那么大了，也能吃饱饭了。”
“这才过了多少年？前后也就是二十年。你也不知道几年后是什么样，为什么不试试呢？反正也不是上工的时候干活，现在闲下来，有时间，为啥不多学学呢？”
许泱泱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是让两个哥哥带着大哥和大嫂一起读书。
大嫂的水平不行，跟着儿子多读点书，总比以后出门连路标都看不懂的强。至于大哥能不能考上不重要，反正以后读书识字的人，出去找工作也比在家里刨地强得多。
晚上，许江远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佟亚男以为他还担心白寡妇的事儿，她想安慰丈夫，又不敢问得太直接。
“你心里是不是有啥事儿？”
“没事儿。”许江远又翻了个身，“你睡吧。”
“我咋能睡得着？你这明显就是心里有事儿，实在不行你就说出来，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了。”
佟亚男等了半天，也没见男人开口。
她知道男人的性格，是那种一棍子下去打不出来一个屁的类型。
非要多问几次才行。
“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别的我不说，就是后院老张家的那个媳妇，丢下一个小丫头，自己去前面树林子里面，找了一个歪脖子树吊死了。”佟亚男说起这事儿就后怕，“她是因为男人搞破鞋，她自己想不开才这么干的。你说，她要是找个人说说，真的想不开就离婚，说不定现在又找了个别的男人，日子过的和和美美呢。何至于一个好好的小媳妇，才二十出头就死了。”
许江远本来不打算说的，主要是不好意思。
结果听着媳妇越说越离谱，干脆道：“我想读书。”
“那就读啊。”
佟亚男想都不想就说。
其实心里边后怕死了。
还好是想读书，她还以为他因为白寡妇这事儿被冤枉，所以才想不开呢。
“你不觉得好笑吗？”许江远忍不住问。
佟亚男翻了个大白眼：“这有啥好笑的？读书就好笑啦？那为啥现在村里的娃都去读书。有的读到小学毕业，但是绝大多数不是都读到初中毕业吗？学习成绩好的才会去读高中。高中生多吃香？县城厂里招工都找高中毕业的。高中生不够了，才招初中生。要是学习还被人笑话，那招工为啥只招读过书的？当初人家陈醋厂招人，我就是因为大字不识一个，才不要我的。”
说起这事儿，佟亚男就想哭。
她爹重男轻女的厉害，只让她哥哥和她弟弟去读书。她就上了一年小学，就不让去了。
佟亚男连算数都算不明白。
说起这事儿她就气得想哭。
就连嫁给许江远，还是因为她爸想要给她哥说媳妇，家里钱不够，才把她高价嫁给许江远。光是彩礼钱就要了两百。
那会儿谁家的彩礼要两百，人家都是要一百。
而她啥陪嫁都没有。
说起这事儿，她就觉得自己在婆家抬不起头来。还好她肚子争气，嫁过来没多久，就有了孩子，转年生下的长安。
这才让她喘了口气。
许江远听着媳妇的话，抿着的嘴角渐渐放松。
“我读书也不能去工农兵大学，也没办法到厂里上班。看书就是浪费时间。”许江远嘴角全是难堪。
“那有啥？你上了一天工，回家本来就很累。家里的活也不用你干，你想看书就看书，剩下的我来干就成了。你看书的时候，抽空再教教我，也顺便教教长安。等以后咱们长安就是个高中生，再到部队去当兵。说不定还因为是个高中生，能被推荐去读军校。到时候咱们家长安可就是咱们村儿最有出息的孩子了。”
佟亚男是真的乐观。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光彩，未来的一切在她的眼里都是美好的。
这些美好足以支撑她渡过眼下的困境。
许江远觉得媳妇说的有道理。
黑夜里，他眼中迸发出灼热的光：“好。”
西厢房。
许泱泱也没睡觉。
她软软地躺在被子里，连拉被子的力气都没有，颐指气使地说：“你帮我把被子盖好，这边有点透风。”
程聿安伸手帮她把被子拉好，低声问：“好了吗？”
“嗯。”许泱泱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还不忘跟程聿安说，“你明天早上起来记得叫我一起起来，我有事儿要跟二哥和三哥说。”
“睡吧，明儿早上我起来就叫你。”
程聿安早上起来会跑步。
许江峰和许江远只能爬起来跟着跑，谁让妹夫起得这么早呢。
他们要是不起来，被村儿里的人看见，肯定会拿他们跟妹夫比的。大哥就算了，人已经结婚有了孩子。可他们俩不行，他们还没结婚。
传出去名声不好，哪儿还能有好看的姑娘看得上他们。
所以他们俩就是咬着牙也要跟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