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06: Rain beats on the deep palace Gates, the Five thunder - like banners Stir.
自午后伊始,苍穹依旧阴霾密布,细雨如织,悠悠绵绵。老天爷仿若一位悲悯众生的圣人,满怀着无尽的哀愁,沉浸于人间错综复杂的愁绪深渊,全无停歇的迹象。
接下来的未时与申时。巍峨的王宫内,羌王依序传见姜璇玑与向不悔师徒。
姜璇玑听闻这如惊雷般的噩耗,神色悲戚,当即盈盈跪倒在地,言辞诚挚而急切,主动请缨道:“父王,儿臣恳请彻查此案!若三哥的死当真与儿臣有关,儿臣愿领万箭穿心之重刑,绝无半句怨言!”
羌王缓缓起身,蟒纹靴重重碾过地上已然破碎的珊瑚钗,发出沉闷声响。他目光柔和地看向姜璇玑,和声说道:“璇玑,你切莫多想,父王深知你品性纯良,绝无可能牵涉其中。往后,你无需忧心此事,只需安心陪伴父王身侧,潜心研习治国理政之道便好。”言罢,他转头望向一旁的向不悔,神色郑重,语气中满是嘱托之意:“向先生,自此刻起,璇玑的安危至关重要,不容有半分闪失。往后,还望先生时刻伴其左右,悉心守护。”
向不悔神色陡然一凛,刹那间便洞悉了羌王的深意,旋即单膝跪地,抱拳领命,“草民定当万死不辞!”言罢,他抬眸望向一旁的国师多一命。
多一命未发一言,只是神色凝重地冲他重重颔首。紧接着,向不悔直起腰身,身姿挺拔,不卑不亢地进言:“主上,草民斗胆谏言,三羌部落遭境外势力渗透勾结,此事若不及时制衡,恐将危及国本。”
羌王听闻此言,并未动怒,神色依旧淡然,沉稳回应:“先生但请放心,孤尚在人世,这等事务,孤自能把控。你与璇玑,且先退下。接下来,孤将召集青衣卫着手处置此事。”
二人领命离去后,他又即刻宣召青衣卫风、火、水、山、雷五旗旗长及卫使。一场围绕二王子姜横离奇命案、意在彻查“柳霙阁”渗透的周密调查,就此郑重拉开帷幕。
诸事既定,羌王最终召见了 “竟陵七友”。面对羌王犀利的问询,七友毫无隐瞒之意,将潜入青羌的真实缘由和盘托出。令人始料未及的是,羌王并未对七友秘密入境之举加以苛责,反而慷慨解囊,赐予他们丰厚的盘缠,建议他们即刻收拾行囊,踏上奔赴升平帝国的旅程,去参与那不久后即将盛大开幕的 “墨云诗会”。
一夜无话。
第二日,风住了,雨停了,可整个青阙城却依旧沉浸在一片浓重的氛围之中。
墨云初破晓,姜璇玑立在飞檐下,素手攥紧腰间玉佩。向不悔负手立于廊柱后,目光扫过街角巷尾——青衣卫五旗雷动,游龙戏水,正以独特的队列巡视全城。
“师父,父王要清剿柳霙阁奸细,但三羌部族彼此暗合相连,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姜璇玑素手抚过鬓边珊瑚坠子,碎玉声里隐含机锋。
向不悔垂眸避开她翦水秋瞳,玄色衣摆掠过廊柱投下的阴影:“羌王既有雷霆手段,自会让魑魅魍魉无所遁形。”他指尖叩响腰间玉璜,清音如裂帛,“况二王子薨逝于冉泷部落的势力范围,这潭浑水,该见见天日了。”
“也就是说,他们短暂的联盟,定会因三哥的死,而土崩瓦解。”姜璇玑心里暗道。
正思绪间,忽闻鸾铃清越刺破空气,七匹大宛良驹踏碎积水而来。为首之人青衫磊落,正是竟陵七友中的沈约。
他勒马于飞檐下,拱手时广袖翻涌,恰似振翅欲飞的鹤影。“公主保重,我等这就去了。海少傅让我等给您带句话,说只需做好自己便可,剩下的他来为您保驾护航!”
说完,马鞭扬起,七骑绝尘向西市而去,蹄声惊起檐角白鸽,扑棱棱掠过府邸朱墙。
“他,心里果真惦记着我……”
姜璇玑指尖泛起青白,忽觉腕间一紧,却是向不悔扣住她皓腕,玄铁护腕凉意透骨:“走吧,我们该进宫了。”
姜璇玑回首望向西市方向,廊下青铜灯树又映出向不悔半张侧脸,格外亲切。
在宏敞巍峨的宫阙深处,凝重的气息,如铅液般浓稠、凝滞,在每一寸殿宇空间里缓缓渗浸、肆意弥漫,压抑之感几乎令人窒息。
数十道身着素衣青衫的身影,恭谨而惶恐地长跪于丹墀之上,他们低垂的头颅、伏地的身躯,就像一座座定格的雕像,衣袂顺着肢体垂落在地。
羌王负手傲立在台阶前,眸光锐利。腰间悬挂的玉珏,随着他沉稳有力的踱步,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清冷的声响,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宫殿内悠悠回荡。
“尔等好大的狗胆!”羌王薄唇轻启,声线仿若被寒霜淬炼过的青铜重器,低沉、厚重且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在空旷幽邃的殿内激荡起层层回音,嗡嗡作响,“竟敢连夜冒雨闯入禁宫,不仅惊扰孤王休憩,还妄图全身而退?莫不是以为孤王的禁宫重地,能任由你们这般肆意妄为、擅自闯入?!”
尾音尚未消散,丹陛上的青铜兽首灯台,刹那间爆出簇簇耀眼青焰,跳跃的火苗将阶下跪着的众人面庞映照得惨白如纸、面如死灰。
队列正中一人,身形陡然拔地而起,动作间毫无拖沓迟滞。此人面庞白皙如玉,颔下短须修整得齐整利落,双眸开合间,精光闪烁,周身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精明劲儿。
“主上!”他抱拳行礼,声线中虽极力克制,却仍隐隐透着几分急切与悲愤,“我等甘冒死罪,深夜赶来,绝无半分忤逆之意。实乃三王子殿下横遭不测,暴毙荒野,死状凄惨,死得实在冤屈!我等只要一个说法,还三王子一个公道!”
“哼,说法?公道?!”羌王闻此,怒意更盛,周身仿若有汹涌的怒潮翻涌 ,“零昌隼,横儿乃孤王亲生骨肉,身为他的父亲,反倒要你来这当舅舅的索要公道与说法?!”
可不正是如此。
一位父亲痛失爱子的锥心之痛,哪里轮得到舅哥来置喙。而发问之人正是零昌隼,封号翔隼君。毋庸置疑,他便是三王子姜横的亲舅舅。
“这……”零昌隼犹豫数息,心中权衡之下,全然顾不上君臣之间的礼仪规制。刹那间,他目光锐利如隼,毫无半分怯懦之意,周身气势竟隐隐透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态势,“我主!三殿下之死,与向家军旧部绝对脱不了干系。臣恳请陛下即刻将向氏一族尽数羁押,详加审问,务必查明真相,还三殿下一个清白。”
向氏一族,算起来可不就只有姜璇玑和向不悔二人么。
羌王听闻此言,顿时怒发冲冠,像被点燃的火山,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威压 ,“孤王行事,岂容你指手画脚?!”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得面红耳赤之际,殿外陡然传来一声高亢且悠长的通传,瞬间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僵局:“三公主入宫觐见——”
众人目光所及,交织汇聚之处,姜璇玑款步而入,身旁向不悔亦步亦趋,二人身影从容,踏入这气氛凝重的大殿。
“翔隼君所言极是。”姜璇玑朱唇轻启,声线清越,泠泠回荡,“我与师父甘愿接受青衣卫彻查。但……”
姜璇玑话锋一转,柳眉轻扬,眼中闪过一抹锐利:“但若是查明三哥的死与我师徒二人毫无瓜葛,翔隼君可愿为今日无端的指控向我等赔罪,以正视听?”
这言一出,殿内瞬间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目光在姜璇玑、向不悔与零昌隼之间来回游移。
零昌隼脸色一沉,冷哼道:“哼,三殿下的死状如此蹊跷,你们师徒二人嫌疑最大,若真能证明清白,我自当给你们一个交代。但要是证据确凿,可别怪我不念旧情,按律严惩!”他言辞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羌王阔步返回那象征无上权力的高位,身姿沉稳落座,面色阴沉得不见底,唯有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其隐晦的弧度,稍纵即逝。他缓缓抬起手,优雅地摆了摆,动作间尽显王者风范,示意众人安静。“很好,既然双方皆如此笃定,那便以契约为证,立此赌局。”言罢,他目光温和却又暗藏深意地看向姜璇玑,和声问道:“璇玑,依你之见,定个何种赌约才最为合适?!”
姜璇玑敏锐地捕捉到羌王眼神中那不易察觉的提示,款步走到零昌隼面前,身姿优雅而端庄。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双手轻轻伸出,动作轻柔却又透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将零昌隼从地上缓缓扶起。
而后,她神色凝重,目光诚挚,郑重问道:“翔隼君,可敢以爵位为注,与我立下赌约?若查证属实,三哥的死确与我有关,我愿以死谢罪,以全王室清誉;若此事与我毫无瓜葛,那您这‘翔隼君’的尊号,父王恐怕就得收回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