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气氛凝滞,向来活跃的夏侯雅东沉下脸,倒是有他身旁一直嫌弃的冰块脸的几分神韵了。
在座几人中,戚志标虽不知大家的不高兴什么,但机智的他选择融入集体。
顾尧瞥见与闻均交集最少的大舅兄低垂着头,一脸沉重,眼底却铺满茫然不解。
好似一只二哈混入了狼群,绝顶的求生欲刺激得它极力模仿远亲的一举一动。
当即被他滑稽的表现逗得忍俊不禁。
众人一愣,纷纷转头注视着顾尧目光聚集处。突如其来的注目礼,扰得戚志标有些不自在,虽强撑着没动,但……
眼见着大舅兄肢体表情越发僵硬,顾尧好心的撵走了恶趣味发作的同伙,“去去去,你们快别吓唬我舅兄。”
金符仪好整以暇的收回目光,刷的一声打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折扇,故作风流的扇了几下,“我们这不是好奇戚家少主在想些什么吗?”
明明几人里,他与那闻均几乎毫无交集来着……
戚志标闻言一愣,不好意思的搓着手,“我与你们口中的大皇子不熟,刚刚是在回忆短短几面中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来着。”
夏侯雅东抿了抿嘴,暂时压下心底翻涌的自我怀疑,抬起头,神情凝重的询问道:“可以说一下你对他的看法吗?”
戚志标有些意外的睁大眼睛,“确定吗?其实我对大皇子的印象很模糊。”
夏侯雅东重重点头,“很确定!”
他自诩眼力过人,世上千人千面,他见的人太多了,可谓是阅尽千帆,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敏锐至极。
没想到大皇子那被他盖棺定论的傻白甜,偶尔天然黑,居然隐藏的这么深。
什么短短一个月就变得判若两人?
他不信,他到认为闻人伯均这是暴露本性了,不想再装了。
可,翻阅往日相处回忆,他又实在找不出来那人一丝丝伪装的痕迹。
这会儿他心底天人交战,正需要有旁人的发言来佐证自己判断的正确性。
戚志标扫了一圈,见大家都在等待他的发言,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轻咳一声,朗声道:“说实话,我与大皇子几乎没有交集,只匆匆见过几面。
在我印象里,在公众场合下,大皇子的一举一动极具皇家风范,虽威严不足,但气场亲和。
私下里,大皇子在你们身边就是和活泼爱笑爱闹的少年,眼神清澈明亮,目光总是落在阿尧的身上,眼底满是欣赏和艳羡!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面,我只能说,我接触的少,不保证没有。”
话落,金符仪和戚仪卿对视一眼,复杂难言的叹了口气。
夏侯雅东脸色更难看了,“你说的还挺客观的。”只是,这不就跟他往日的判断一模一样了吗?
一直没说话的玄策冷冷的吐出一句,“不过就是一个感情淡了的旧友,舍了就舍了吧,没什么好讨论的。”
顾尧垂眸看着他紧握的拳头,无声叹了口气,你若是真的无所谓,就不会这样了。
当年闻均与他相识不久就遇到了玄策,他们仨从芒砀城一路同行,于临潭城短暂分别,又于临洮城相聚。
三人都是初出家门,外出历练,巧合相遇并同行,也算是缘分一场。
两位师兄虽只与闻均短暂交流过,但也聊的很是投缘。
夏侯雅东虽是最后加入的,可,他与闻均相性最合,反倒是玩的最多的。
一眼错开,当初的同道中人,知心好友面目全非了,哪个心里都得难受一会儿。
顾尧自知自己没什么立场开解大家,他甚至是几人中反应最激烈的。
毕竟不论前世今生,顾尧只要真心想交好的,都会给他回馈真心。
闻人伯均,是他的第一次滑铁卢。
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情况的顾尧,可不就跟温室的花朵一般,蔫巴巴的,短时间内恢复不了,情绪不稳定到被亲近的人分分钟看出来了。
这场聚会的源头可不就是他嘛!
戚志标看不过去几人沉郁的样子,啧了一声,“不就是突然有个朋友两面三刀的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等以后经历的多了,你们就会明白,这才哪到哪。
我跟你说,我们宗门里一对亲生兄弟,从小相互依偎,互相扶持,好不容易拜入宗门,日子好起来了。
那兄弟中的兄长天资卓越拜入内门,弟弟却是资质拙朴成了外门杂役。
面对这天差地别的境遇,两人间不知不觉的就疏离了。
你看看,人家多深的感情,一朝变故,不也断了关系吗?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我之前有一个一见如故的好友,是在出宗历练的时候遇到的,几年间,我们俩结伴走遍了整个苍澜大陆,历经多次生死考验。
那感情不知道有多好,反正肯定比你们这小孩过家家的交朋友要好。
然后呢?
然后在我们偶然闯入一众散修夺宝纷争里的时候,他趁我不备,一把将我推入战圈,自己抢了那众人环伺的灵物转身就跑。
独留我一人奋战到最后,好不容易活下来,转头人家就冒出来想灭我口。
那话怎么说来着,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瞧瞧,我这凄惨的经历有没有帮你们开解一二。”
为了安抚好妹夫的心态,戚志标狠心揭露自己心上未愈合的伤疤。
顾尧几人瞬间也不emo了,他们遇到的都是什么卡皮巴拉,跟这位相比,那真是不算什么。
不就是些许真情假意吗?跟背刺比起来,他们选择放过自己。
几人嘴上说着释怀的话,心里却不是没有疑虑的。
怎么可能有人装得那么完美的,其中是否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缘由在?
闻均这道迷题,在顾尧心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疤,只待后续相见,求个答案。
现在,几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苦笑的戚志标身上。
顾尧担心的看着大舅兄,“当时的处境肯定很危险,舅兄,你这堪破人心叵测的经历,也过于惨烈了一点。”
戚仪卿眉心紧皱,他怎么从没在家族里听说过此事?
注意到族弟眼底的疑惑,戚志标摆了摆手,“这事多丢人啊,我哪能到处宣扬。”
金符仪叹了口气,“这转变比大皇子还突兀啊!昨天还畅快的坐在一起论道,今天就突然背刺了。”
戚志标眼中闪过一丝伤感,苦涩的牵了牵嘴角,“并不突兀,后来我们对峙时,他想让我死个明白,便告知了我,我们戚家对他有灭族之仇。
虽然他的家族我没听过,但,势力纷争从来都没停止过。
我们戚家一路发展起来,脚下必然是踩着其他家族的尸骸的。
这我不否认。
但,若是一开始他就讲明缘由,找我一决生死,我肯定还没这么难受。
不过,也可能他为的就是让我痛苦难受,这才选择了这条路吧!”
夏侯雅东冷哼一声,“这手段……啧啧,不过这也告诉了我们,斩草要除根!”
戚仪卿脸色难看极了,族兄居然会遇到这种事情,他听着都觉得伤心。
玄策倒是接受良好,毕竟他一向冷心冷情,真正能被他接纳的人少之又少。
出了一个闻均已经很不得了了,吃了这个教训,未免受伤,他决定封心锁情,只把一个顾尧,半个夏侯雅东放在心里。
金符仪握着扇子的手臂整个都僵住了,他突然开始回忆齐家的旧仇。
“嘶……怎么办?齐家仇敌太多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
我家袅袅将来要是也遇到这种事情,我真是刨了齐家祖坟的心都有了!”
突然接受到金符仪传音的顾尧眉头一挑,“放心,你齐家祖坟已经没了!”
金符仪抽了抽嘴角,“阿尧,现在这种时候,你在说什么地府笑话?”
顾尧安详的笑了笑,不然怎么办?
他突然想起来自家也有一堆仇人呢,回头得问问老爷子,那些仇人死没死绝。
要是珺姝她们出来历练遇到舅兄这种糟心事,单是想想他就得气吐血。
可以说,戚志标以一己之力,暂时荡平了几个小年轻的郁闷。
不过有些用力过猛,加强了几人心里对仇敌们斩草除根的执念。
几人今后的仇敌:……你看我像高兴的样子吗?.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