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感觉无颜去看李治的眼睛。
他用各种成人的功利思想去揣测李治，得到的也只有不解，却没想到答案在李治那里是这样的简单。
只是因为“与民有利”而已，他做了这件事……
韦应台觉得事情好像逐渐偏离原本的方向，迫不及待要开口，却见陛下看也看不他，还有话要说。
“你可知道私自聚众这种事情不被允许？”
“知道的。”李治回道。
李世民闻言神情再次一怔，双眼凝望着虚空，恐怕当时李治向他讨要空白圣旨，便是要完成他的工坊。
这个傻孩子啊，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他一张圣旨能改变的。
“你呀，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这种事情其实没有多大的效益呀。”
李世民感叹，轻轻的摇头。
“这世间一切皆有定性，行商就要有行商的模样，卖东西又不求盈利，这种东西注定也只能是你儿时用来过家家……”
嗯？！
李治微微侧目，他没想到李二父皇一个专职打仗和读书的人，会把商业也看得这么透彻。
卖东西不求盈利就无法扩大规模，制冰厂不改变，也就只能困在长安一隅，不能把这项有利民生的发明推向更远。
李治是明白这一点的。
可他目前真的没有什么野心，由着那群侠士折腾，什么意见也不想提出。
应该是懒得提出，李治太怕麻烦了。
可现在李二父皇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也只能妥协，“那我让他们加价。”
韦应台神情怪异……等等、等等！
这话题何止偏差十万八千里，完全就是逆反过来了啊！
不能插话也要插话了！
“陛下，你们说到哪里去了，皇子怎么能去开设工坊，这件事就绝对不能被允许啊！”
“还不知道晋王殿下说的财务是否为真呢？”韦应台不善的看着李治。
“即便为真，工坊也必须立刻关闭，并且要对九皇子做出惩罚！因为这件事，已经在长安县衙和京兆伊内引起很恶劣的反响，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个韦应台还真说得一套一套的，李世民再次皱起了眉。
他其实是赞成关闭工坊的。
不能让李治再沉浸到这些事情当中，以往天下没有冰箱，百姓也能活！
李世民沉吟着，酝酿话语，“稚奴，你要成熟起来……这工坊毕竟只是个儿戏，不是单纯靠加价就能改变现状。”
谁知李治忽然说道，“父皇，你怎么不亲自去工坊看一看呢？就在皇城外面。”
李世民愕然，对李治道，“你有这个自信让父皇去看？”
李治耸耸肩，“我光明正大，有什么不敢！不过如果父皇你在那里看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和我无关，全是他们的责任！”
李世民瞪眼一笑，好呀，这小子！看来真是很有自信了。
殿上的气氛更加缓和。
李治坦然的表现也再次让李世民有些羞愧，他先前用各种肮脏的想法揣测，实在难堪。
“好，带路，父皇就随你去看一看！”李世民这时豪气万丈！
韦应台凛然失色，他万万没想到让九皇子扭转局面的，竟是一颗赤子之心。
他还要继续再劝陛下，然而李世民直接也朝他喊道，“你也跟着去！”
韦应台错愕的指了指自己，“我也去？！”
“没错，你也去，都去看个分明！”
李世民又忽的想到，穿这身衣服去不合适，于是吩咐张迁，去找三件合适的便服来。
张迁弯腰低声的道，“陛下，现在还在当值呢，要不然……下午再去？”
李世民难得现下兴致很高，怎么会忍到下午，“耽搁的时间，下午补回来就是！”他说了一声。
张迁于是无话可说，去准备了。
便服并不难找，没过多久，张迁就拿了来。
“陛下，何需换衣服呢，要不还是派上侍卫吧，臣担心那边有危险，那里可有杀人犯。”韦应台劝道。
李治的工坊会有危险？韦应台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在给李治扣帽子！
李世民凌厉的瞪了他一眼，目光很凶，“朕在马上浴血杀敌的时候，杀人犯还在吃奶！”
“别废话，换衣服！”
韦应台于是默默，不敢再多说。
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
天上碧空如洗，几大朵白云悠悠的漂浮。
李世民李治韦应台三人换了衣服后低调的出了内皇城宫门，继续往外走，十分宽阔的道路两边，青青的垂柳扶风，不久到达朱雀门。
从这里出去，就到熙熙攘攘的长安城了。
……
这边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
胡灵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用树皮拧成的鞭子抽打木头陀螺玩，一个木工给她做的。
工坊里一如既往的忙碌，李鱼儿和大部分侠士不经常在，他们不在，就没人教她识字了，只能自己一个人玩。
李治三人来的时候，胡灵远远的就看到李治了，领着树鞭子走了上来。
警惕的目光看着李治旁边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看就很凶的样子，她问是来干什么的。
李治淡淡道，“来找工的，路上碰巧遇到，你在前面带带路，里面去看看。”
李世民额头跳动，凭他的气质，你说找工的谁会信？！
他自己说道，“我们是来谈生意的，你带路！”
使用的是命令的语气，胡灵虽然听得很不舒服，但是李治带来的人，最后也没说什么。
李世民走在后头，低声问李治，“这个小女孩是谁，你们这里还收这么小的孩子？”
李治回道，“隔壁家的孩子，是个孤儿。”
胡灵的父亲是个赌徒，已经两个月没现身，以前至少三五天还会出现一次，李治估摸着人已经没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是个可怜的孩子，工坊给了她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或沦落青楼。
工坊占地有三四百平，以前只做冰块绰绰有余，现在请了一些木工进来，就显得有些拥挤。
明明是做冰块的地方，一进来，却感到一股蓬勃的热气扑脸！
李世民回过神来，不对，还是冷气！
让他感到炽热的，是工人那一张张饱满的笑脸，以至于让他产生错觉。
“这……”
工人的手上戴着麻布的手套，身上都穿着统一的制服，明明做的是搬运冰块这样的苦活累活儿，却为何这样开心？
李世民惊讶，“父……我听你说，人工的费用开得很高，他们从一无所有到暴富，不应该是这副模样啊！”
李世民看到太多暴富的人的嘴脸了。嚣张、不可一世，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