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折似乎真的不在意他的过往。
王伽知晓他屠宗的原因，却又隐晦不愿提及。
白剑重新染上夜里星空的黑，架在这人的肩膀上，清晰的倒映出这人的棱角分明的下颌骨。
王伽利落收回白兵。
于她来说，她先是江素的小师姐，再是董倚衣，最后……她才是王伽。
老参头坐在丹炉的炉盖上，此刻在方折的灵力控制下，炉盖漂浮在空中，他亦在空中。
“几千年了，老头子我还是头一次见修士炼器。也是头一次见器修用炼丹炉炼器。”
方折扫了它一眼，随后手掌冒出黑火，甩向火门。
申时，他无需掐诀算之。
“砰——”
原本拳头大小的火焰在接触到炼丹炉的火门之时，顷刻间轰趴炸开，放大的黑色火焰形成火球将整个炼丹炉笼盖在其中。
黑色的火焰如同黑渊的门，伫立在昏黄的夕阳之下。
微风拂过，热浪骤然扩大，高温熏烤这石桌后通天的大树。叶落枯黄，纷纷落下。
“……”
老参头默默自己控制着炼丹炉的炉盖，向远离炼丹炉的方向飞去。
董倚衣怔在原地，嘴角扯了扯，转头看向始作俑者，声音僵硬的问道:“你真的能用炼丹炉炼器吗？”
方折:“……”
红衣修士不吭声，平静的扭过头和董倚衣四目相对。
“我……用过，忘了。”
我用过炼丹炉炼器……但是我忘记怎么操纵了。
如今各式各样法器在他的手中，他都能凭借着指下的肌肉记忆灵活操纵。
但炼器之法属于传承，他在炼器方面的记忆恢复的并不多。
肌肉:我可以！
方折:我认为我可以！
识海:什么？
“嘶啦——”
屋舍的门被推开，青衣少女手扶木门，静立在门口。
“……”
董倚衣和方折闻声，同时看向门边的江素。
“你们……把我炉子给炸了？”
董倚衣不吭声。
方折歪了歪头。
“……”行了，她知道了。
原本江素因为尝毒写方，精疲力竭昏倒在地，时隔几个时辰再次陷入短浅的睡眠之中。
正做梦呢。
“烤鸭好吃……食为天的和全聚德的比那个更香……强烈安利食为天搞个火锅做冬日主厨特推菜！！！”
口水流在地板上。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江素垂死梦中惊坐起！
“我炼丹又炸炉了？！！”
医修的噩梦，一共有三，灵材涨价他们开不出方，患者说求医不如求己，炼丹炸炉。
她赶忙摸到旁边的盲杖，一把借力站起，慌慌张张的去找自己的炸开的丹炉。
摸到紧闭的门口，她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啊，我刚研究出来毒方，推理解药后也还没有试比剂量……压根就没有开炉啊？？？”
等等……方折刚才是不是想用我的炼丹炉来着？？！！
江素心中大惊，识海中发出尖锐爆鸣声，“他到底会不会啊啊啊啊啊啊？我的丹炉能炼器吗啊啊啊啊啊啊？？！”
现如今，庭院之中安静的氛围已经告诉了她问题的答案。
“……”
她拄着盲杖，从房中走出。
董倚衣飞奔到她身旁，甚至还未等江素跨出房门的脚落地，这位白衣修士就已经扶上她的手臂。
“素素小心。”
声音温柔似水，微波缓缓向周围荡漾。
方折？
“小师姐。”
少女笑容恬淡乖巧，手下握紧小师姐的手臂，拇指隔着衣料，微微摩挲。
下一刻，江素扭头冲向记忆中丹炉的位置，脚步加快。
方折盯着此时步伐有气吞山河威猛十足的小医修，默默后退了一步。
江素勾起极其不真诚的嘴角，强扯着皮肉，温声问候道:“炼丹呢方大师？”
红衣修士低着头看她，微微颌首，鼻腔共鸣，声音低沉:
“嗯。”
青衣少女轻笑一声。
“哈，挺好的……”
她缓缓摇头，阴阳怪气道:“方折！你脑子好了是吧？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是吧？用炼丹炉炼器，真厉害啊。”
“打从我在娘胎里四个月形体成的时候起，我就没听过江水流他用炼器的高炉炼丹！”
“怎么着，您比我爹还要爹？您炼丹炼器两头跑，一个刀修顶过器修的传承就算了，现在还要丹医毒齐头并进？！！”
“呼——”
少女长长吐出一口，现在她很想睁开眼睛翻白眼。
“算了，是我的错。一个炼器大师在我身边，我竟然没有准备一个炼器高炉？！我的我的，不与病人计较。”
她在心里默默重复念叨着:“医德医德。”
肃杀已经送人了，拔刀太累，这么地吧。
思及此处，江素直接伸手进储物袋，左掏掏，又翻翻，在储物袋的某个角落，根据手下的感觉，拽出了一鼎法器。
此物是先前在徐叔夜操控的那个小镇中寻到的。
水晶老王八也是从那里找到的。
江素将这鼎放在地上，一把拽过方折的手，指甲在这人糙厚的指腹上一划。
“……”
无事发生。
董倚衣微微眯眼，眼神凝固在江素和和方折交错接触的手上。
五形之火在胸口被她强行压下。
她依旧身中水寒毒未解，往日里平稳的情绪和慈悲的神情，不过是她强行压下精神爆发的前夕。
积少成多，最后在某个无人探访的时刻，缩在自己的房间设下三层结界，迎来冰山之中沉默的孤独。
在冰冷孤寂之中迷失自己，在灼热滚烫之中恢复清醒。
这是她的应得的痛苦，她一直甘之如饴。
她想要见江素……在一场梦里。她见过的，那场连医仙江水流都不忍打破的梦。
“素素，我来。”
董倚衣拔剑出鞘，长剑一挥，向方折的手臂砍去。
“这个风声……”
江素紧忙松开正握着方折手指的手，一把拦住董倚衣。
“小师姐大可不必！！不用砍手臂啊！我就让他认个主，就一滴血就可以！”
董倚衣故作不知，“啊？是小师姐的过错。”似有内疚。
剑刃终究没碰上红衣修士的手臂。
董倚衣眼神一挑，有些惋惜。
方折:“……”
？？？不太懂。
下一刻，他默默的挡住手指中正流动的灵力，抓住江素的手指，指甲按在他的食指指腹上一划。
血腥味溢散在三人周围的空气中，
董倚衣:“……”
你没有指甲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