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伽——”
立于九层黑塔上的善念老和尚突然开口，眉目肃然，暗含慈悲之相。
“你终于来了。”
他的语气像是在同久别不见的熟人叙旧。王伽本就是西域人，爹娘在世时还带她来镇魔寺拜过菩萨。
若是佛修能记得住这短短的几面之缘，自然知晓他心中的仇恨。
但……仇错，人错，半生错。
王伽眼眸漆黑，一身剑意未敛，“多说无益！”
黑衣剑修长臂一挥，不同于无间刀法的张弛有力，此时是剑随人走，冷风在旁猎猎作响。
十方门的剑法名为十方剑法，其剑下有包容之性，十方有指十方众生。
王伽的无间做白剑代杀，十方做黑剑代生，其融会贯通的剑法之中就包容了生与死，乃阴阳剑法！
正巧他用的是黑白阴阳木，与他百年的感悟与学习向对！
此剑，当真可翻江，可断山，斩十方众生，可开无间地狱之门！
黑衣剑修已近身善念方丈的身侧，剑尖直指这位佛修大能。
下一刻，他翻腕，又做无间刀法剑随人走，剑尖直指黑塔第九层。
“这一剑，名为斩阴阳！”
“轰——”
几乎同一时刻，黑塔的塔身上重新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和佛诫，更有金蟒从中向四面八方飞出。
这蟒影远远大过于方才的金蛇，数目足足九条，势可吞天吃人！
王伽本以为先前的金蛇已经是这黑塔的护塔结界所化，被方折斩断后应该大不如初。凭自己这百年所学的一剑，定能将其从九层斩断。
谁料，黑塔纹丝不动，反而束缚金蟒的铁环缩小，而今更像是挂在蟒尾的小巧装饰。
四条金蟒同时向王伽咬来，而善念老和尚早已飞到近白塔塔身的附近。
王伽这一剑几乎用尽了他作为元婴后期的全部修为，而今挥剑对战金蟒，就算不死也要打伤。
金蟒张开大嘴，一口就要咬住他的头。
突然，一把柴刀飞过，做回旋之态，将四条金蟒整整齐齐的劈开，穿挂在黑塔九层的墙壁上。
先前王伽的那一剑并不是没有任何用处，佛诫和符文散去后，黑色的墙壁上有一道极为明显的剑痕。
柴刀刚刚好，砍尽剑痕之中，一共出现的九条金蟒骤然消失。
王伽大难不死，心中仍有片刻的惊悸。他表情淡漠肃然，转过身向柴刀飞来的方向看去。
红衣修士正手握残刀，三位善字老和尚的包围下安之若素。
黑衣剑修微微眯眼，狭长的眼里包裹着眸中阴郁，漆黑的瞳孔深邃如夜，他哑着嗓子道:
“这次算我欠你的。”
言罢，王伽骤然转身，寻了远地方猛猛给自己灌蓄灵丹。
似乎有所意动，他随意扫过那镶入黑塔的柴刀。
“……”
下一刻，王伽睁大了双眼，瞳孔震颤，以一种惊恐又近乎难以置信的表情扭头看着方折。
“这是素……江素的刀？”他哽咽道。
方折无视周围几人，迎上王伽的目光，微微颌首:“正是，肃杀。”
王伽怔住了，随后又勃然大怒道:“你竟然能操控江素的法器？！你对她都做了什么？！！”
黑衣剑修猛然提剑，不分敌我径直要砍向红衣修士。
方折微微垂眸，不言语。
待到白剑已至身前。
他语气极为平淡到:“先前我识海破碎，拉她神识与我神交过。遂而我的神识中残有她的气息。而今时间已过，她的气息消散，本不能用此刀。”
“但，小医修将它赠之于我。”
方折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眸中闪烁微光，更显他正深思回忆过去。
王伽的剑停在半空中，迟迟未落下。
“神……交……赠刀？！”
他的愤怒从一开始发现肃杀时开始一路飙升，在听到素素被他一个化神拉去神交后，更是积攒到达顶峰。
可是最后……这刀竟然是江素赠给方折的。
王伽沉默不语，低下头，眸光轻敛，他似乎在俯视下面的修士。
突而身动，王伽剑斩黑塔，化身成为一个无情的挥剑机器。
他高声冲着黑塔怒吼道:
“死！死！死！”
“把江素还给我！把江素还给我！把江素还给我！”
他此时的表情，比魔修犯病时还要癫狂，唯独身上绿光不断的灵力在同天下修士解释他王伽不是魔修。
王伽的暴躁不禁让其他几位为救江素而来之人为之一惊。
陈则申正和徐砚同塔身后的罗汉门对峙，听闻塔前这人的怒吼，不禁挑了挑眉。
心道:“啧啧啧，江素还真是会沾花拈草，听着动作的习性和力道……是个姑娘吧，竟对她江素能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莫不是她江素男女通吃？”
陈则申的桃花面上突然多出一丝玩味的神情，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细细编纂江素和这姑娘的经历。
对面的罗汉察觉到了他的分神，突然出拳做击，直攻他的胸口处。
陈则申的笑容却愈加深切，忽有千百根枝条从他翩翩衣袖中飞出，迎着拳风缠上这人的手腕。
以柔克刚。
这千百根枝条皆是槐树的嫩枝，上面甚至还挂着绿芽。
粉衫随风飘飘若仙，枝条抽做长袖乱舞。
“这是什么？！”这罗汉大惊道。
修士身上怎么会有枝条？莫不是这人是妖？！不可能，他们最识妖魔！
粉衣修士悠然而道。
“和尚，你说。”
“木石究竟有没有情？”
这罗汉怔了怔，看着从手腕上逐渐攀爬上全身的枝蔓，喃喃道:“自然是草木无心，石无情。”
陈则申柳眉微蹙，可惜的摇了摇头，“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她说，世间草木皆有情，唯独人难见真情。”
罗汉不解其意，遂又问道:“她是谁？”
粉衣男子手中折扇挥而大开，在胸前轻轻摇晃。
声音如同勾魂的鬼，飘飘荡荡。
“塔中人，吾友江素。”
陈则申就此摆脱罗汉的束缚，飞向塔的正身，落在如今兵戈碰撞之音最为剧烈的一处——第九层黑塔。
瞧见这一处已经深入塔身的剑痕，他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连看向那位疯狗一般的黑衣剑修都多了几分倾佩。
“啧啧啧，果然还是疯子好办事。”